都有一个家【小说】
2020年02月11日 10:12
【小说】
都有一个家
文/杨力
三甲医院呼吸科主任钟思云不擅言辞，却在第一时间来到院办，递交了去支援武汉抗击新型肺炎的请战书。一同来请战的医护人员很多，大家都好像忘记快过年了，表情都十分坚定。院长把大家的请战书反复掂了掂，最后抽出几份，其中一份就是钟思云的。
院长说：“你就别去了，春节是你的婚期，好好把终身大事解决了，少再折腾。”
钟思云的未婚妻叫娅妮，是医院重症监护室护士。大半年前，院长主动撮合二人，让当时的钟思云暗自惊喜。都是同事，自然熟悉，但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要去追求她。在医院，娅妮是出了名的“院花”，能歌善舞，长得漂亮，家境也很好，父母都是医学院教授。反观他自己，虽然也有研究生学历，但老家在农村，是很多城里人嘴里的“凤凰男”，所以一直不敢谈恋爱。
接下来的过程却顺利得不敢相信，娅妮居然答应了和钟思云相处。第一次见面，木讷的钟思云本来想活跃气氛，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十分尴尬。他说：“我认为院长把我们撮合在一块，还是很有眼光的，我一直自卑，不敢谈恋爱，才把自己变成了剩斗士。你是一直挑剔，挑花了眼，才把自己变成了老姑娘。”
娅妮接过话题：“看来你也知道我是找不到对象才勉强的，那就凑合着相处呗。”
两人就这样开始了恋爱。钟思云不是那种懂得浪漫的人，嘴里说不来甜言蜜语，也很少送束鲜花看场电影什么的。很多时候娅妮都十分憋屈，她能勉强接受对方，主要也是因为父母，总在她耳边催婚，好像她真就嫁不出去了。有一天父亲甚至开导说：“其实我和你妈都清楚，你心目中的爱人不是钟思云，但理想和现实是有距离的，真正的生活都充满烟火味。当年我追求你妈，双方家庭也不同意，后来通过努力，生活不是一样很幸福吗？至于小钟，我们从旁边也了解过了，他勤奋好学，业务精熟，是一棵很好的苗子，我们都看好他。”
娅妮试着接受这种观点，一个人不浪漫没什么，只要心不坏，不会说话也没什么，毕竟过日子不是单靠嘴皮子。以两个人现在这关系，都是奔着解决终身大事去的，娅妮没理由再挑，所以处了大半年后，就定下了婚期，那就是鼠年的春节。
娅妮本以为，生活的模式就这样烙印了，谁知两个月前，医院引进了一个留欧博士，不但学识渊博，而且高大帅气。他刚来医院不久，就把目光瞄上了气质形象出众的娅妮。留欧博士不缺浪漫，所以他会时不时送束玫瑰，也不怕表达，会半真半假说出“I love you”，连科室的同事都能看出这就是一种赤裸裸的表达。娅妮虽然努力回避，仍不免有时心如小鹿撞，论口才、论外形、论收入、论家境，留欧博士都是她心中理想的那个人选。
而钟思云这边，留欧博士也找了个机会摊牌。有一天科室里只有二人，他径直对钟思云说：“其实你和娅妮，一点也不适合，你们两口人在一起，就是错误的时间，两个错误的人，作了一次错误的选择。”
钟思云说：“这样的话，除非从娅妮嘴里说出来，否则我不会离开的。不是皮囊好看就合身，一定要适合才行。”
留欧博士不屑地笑道：“我打个赌，你这个婚，最后可能结不了。”
钟思云没想到，留欧博士一句真真假假的戏说，还真可能变现。现在，冠状病毒像当年的非典一样肆虐，经过郑重思考的钟思云，主动推迟婚期，请缨驰援武汉，连院长也没能说服。
除夕夜，万家团圆，钟思云却和上百名医院同事一道，告别家人，准备去机场连夜飞赴武汉。临行前，娅妮红着眼送他，钟思云坦然道别：“这不是生离死别，只能算一次人生抉择。有些话，我不会说，但写在了纸上，你回去就能看到。”
娅妮回到家，找到了那封信，钟思云的话宛如耳边：“我们相处大半年了，也委屈了你大半年。其实我知道论条件，我不是最好的，从恋爱到结婚，我们更多是在适应惯性。在这种情况下，内心告诉我，要公平地给对方一个选择机会，抗击新型肺炎，恰好就给了我们一个冷静的过程。而且我还有一个愿望，唉，待战胜了新型肺炎再说吧。总之，我会尊重你的任何决定。”
之后一连几天，都没有钟思云的消息，待再次传来音讯时，娅妮才知道出事了，因为连续工作疲劳过度，钟思云累倒在了病区里。待他恢复体力，重新回到岗位上时，隔着厚厚的防护窗，他看到病房内有个和他同样穿着防护服的人正在忙碌，仿佛心有感应，那人此时也回过头来，虽然外形一时难以辨认，但透过护目镜，他还是一眼认出了那双漂亮的眼睛。
“你怎么也来了？”
说出这话，钟思云才恍然明白隔着防护窗，双方听不见。他连忙找到纸笔，匆匆写道：“你怎么也来了？”
娅妮也用纸笔，在里面迅速回道：“抗击新型肺炎，用行动支持未婚夫。”
钟思云嗔她一眼：“你傻呀，不选更好的？”
娅妮摇了摇头，深情地回了八个字：“君心如金，爱你无悔。”
钟思云想了想，又添一句：“我还有个愿望，跟了我，你会受苦的。”
娅妮深情秒回：“院长告诉我了，你要去援藏，我愿随君前往。”
钟思云终于忍不住了，在纸上写了最后一排字：“我们都有一个家，那就是中国。国泰民才安，定不负卿终身相托，爱国，爱你！”
那一刻，在这个万家团圆之夜，却有一对有情人，隔着传染病房厚厚的防护窗，幸福地哭了。
来源：自贡文艺界“战疫情”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