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都一九四四

文/赵应

 

一九三九年开始，日军出动了 7 次 17批共计 483 架次飞机侵入自贡，悍然对中国大后方的盐场重镇，进行了疯狂地轰炸。

 

一

 

清晨，在冒烟的墟上传出凄惨而悲凉的口琴声，一个蓬头垢面的年青人，双手捧着口琴，低着的头不停地摆着，好像无可奈何在述说一个让人撕肝裂肺的故事，又像在向苍天控诉滔天的罪行。

日本的飞机对自流井进行了疯狂的大轰炸，对善后桥到土地坡一带，扔下无数炸弹、燃烧弹，瞬间震耳欲聋、大火猛生，一条繁荣的商业街被夷为平地，尸横遍野，断壁残垣。

口琴吹奏的是大家熟悉的曲子《松花江上》。“我的家在东北松花上………”倾诉着对家的向往，对失去家园的无助与痛苦。

琴声中，从低矮的草棚下走出一个老太婆、拄着一根树杈，蹒跚地走了过来。从断裂墙角走出一个女人、扶着一个腿受伤的老人。从地下尘土中爬起来一个小男孩……。在影影绰绰的烟雾中，一群幽灵站了起来，木讷而无辜的表情。

   倒塌的房屋还冒着一缕缕青烟，草丛中还燃着星星火苗。一群惊魂未定的人，围着吹口琴的青年。衣着凌乱，满脸乌黑、目光凝滞。

“…爹娘啊 爹娘啊！什么时候？才能欢聚一堂！”

当小伙吹到这激昂愤怒时，他猛地把头抬起。忽然停下。双泪从他眼中流下。老人们用乌黑的衣襟擦着眼泪。年青人的眼全部定了，拳头紧紧地握住向上提起。

“铁牛哥。”站在旁边一姑娘激动地走上前，她十七八岁，扎着个小辫，眼睛大大的，她从怀里摸出一张手帕：“铁牛哥，你吹得太动人了。”说着就要给他擦眼泪。

“不，春花，我自己来。”铁牛接过春花的手帕，擦了擦自已的脸。春花一看差点笑出声来，因为脸上越擦越花，越擦越黑。春花抢过手帕，往铁牛眼眶擦了擦说，“要洗才行”。铁牛拿过手帕擦着他的口琴。

春花从铁牛手中拿过口琴，看了看，放在口上来回“呜呜”一吹，说：“铁牛哥，这口琴真神了，还能感动大家，唤起这么多人。”

“我是看见大家房子被炸了，你看这不成了光大街了，心头难过。”

“唉，你又吹，就从这光大街吹到其它街，到处吹，我看能感动大家。”

说完，铁牛拿着口琴，和春花沿着自流井的善后桥、新街、十字口、八店街、王家堂、罗园一路吹，悠长的琴声惊醒了街两旁睡梦中的人。一扇扇木窗随声而开，一个个少女、少妇、青年、老头的头伸了出来往下看。漂亮姑娘陪着吹口琴小伙，一群小娃儿在后面追着跑。口琴声声感人肺腑。

口琴吹到罗苑公馆，悲痛而激愤的弦律，惊动了来自贡发动节约献金运动的冯玉祥将军注意。清早，他身穿白布衬衫灰军裤、绑腿、圆口布鞋正在花园打拳练功。突听墙外口琴声，吹的抗日歌曲《松花江上》，抗日爱国之情顿生。走了出去，依声寻走。见一青年手捧口琴来回在口边移动，神情专注，一个小姑娘十七、八岁，扎着两个小辫子站在旁，睁着两个大睛睁望着小伙，一群小孩跟在后面。冯将军也跟在后面，看见街两边窗上的人在探望。路人投向赞许的眼光。他走上前，站在青年的前面，两脚跟一靠“叭”地一声，敬了一个礼，大声武气地说道：“向你致敬！”。大家一惊，望着这个身材伟岸体魄雄健、一脸正气的人，不知所措。

“哎，这不是冯玉祥将军吗。”春花上前欢喜地说道。

“嘿，这不是抗日歌咏话剧团的春花吗？我第一天来自贡就听见你唱《松花江上》，唱得真动人，我都流了泪。”冯玉祥边说边上前拍了春花的肩膀。

“嗯，唱得不好。”春花拉着将军的手。

“唱得好。来，把口琴拿来我吹吹。”铁牛把口琴递给冯玉祥。他拿过来，双手捧起，由于手掌大，好像口琴都没了。他吹起了《游击队之歌》。用一只脚在地上“叭、叭”打着节奏。声音是那样遒劲有力，好像一群群游击健儿，在青纱帐，丛山峻岭间神出鬼没。

“啪！啪！啪！”春花带头拍起掌来。

“小伙子，你怎么想起吹口琴呢？”冯玉祥问道。

“日本人把我的家炸了，把我母亲炸死了，我要报仇，但我没有枪，没有大炮，只有这口琴，我要用这口琴告诉民众日本的罪行。唤起民众抗日。”

没有枪，没有炮，用口琴也能唤起民众，将军听见这种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朴实而动人的语言，眼也湿润了。

“在部队里呀！我们有的战士就玩这口琴，简单方便，好携带。”冯玉祥停下，把口琴在裤子上擦了擦还给了铁牛。

冯玉祥把双手叉在腰上，站在烧焦的黄桷树旁说：“我看这抗日呀，发动民众最重要，比我开会作报告还管用。你们演话剧、唱歌、唱川戏，还有…还有四川金钱板、荷叶、评书都很好，也是枪，也是大炮。”

从此自流井每天清晨，都能听到一个清脆的口琴声。它向大家诉说日寇对同胞的暴行，大好河山的蹂躏，唤醒了无数的民众。

 

二

 

冯玉祥来自贡宣传爱国献金运动还要从他卖画说起。

冬月的山城重庆，整天雾沉沉的。在两路口美孚银行大厦的屋檐下面，一个军人模样的人摆了一张小桌在卖字画。他就是中国抗战时的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冯玉祥将军。    

抗战开始，冯爱国之心油然而生。这时抗战战激烈，前方将土跟敌人拼命，生活困苦。众多伤兵，缺衣少药。沦陷区逃出来的难民，风餐露宿，啼饥号寒。政府又严重缺少经费。有一次冯玉祥给一位银行家写了一幅条幅，送来了两千元报酬。他把它交给了“伤兵之友”社。

 “挣这些钱不难，准备多写点字、画些画卖出去，献金救国。”他就与夫人李德全商议。

“你的隶书，固然写得好。花草画得一般。书画功力算不上名家。买你画的人，不是沽名钓誉，便是招摇撞骗。”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军政两部天天喊，没钱、没钱，前方抗日士兵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装备奇缺。缺的就是钱，只要能为国家筹到钱，我什么都愿意。我卖字画的原则是有钱人多收，贫穷人少收，学生乞丐一律只收伍角。权贵之家、显赫之族售价千金。我打算长期干下去。不在于筹到多少，而在于宣传抗曰。”

 “也对，我看不但要用书画筹钱，还可以利用你的身份、威望发动群众抗日献金。”就这样冯玉祥和夫人通过卖字画和基督教人员搞起了献金活动

今天，冯玉祥穿一件灰布旧棉袄，脚上穿一双布鞋、绑腿。高大魁伟、虎背熊腰、古铜色皮肤、浓眉大眼、显得一脸正气。身为副委员长，他出外从不带警卫随从。个人满街随便走，饿了就去“苍蝇”馆子吃点包子或面。他写中堂、写条幅和对联。画花草，尤爱画荷花。这和他当时的心情分不开。当年不少一同打天下的高级将领，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不少人投奔了汪精卫政府。因为很多人是土匪出身，西北土匪太穷爱财。经不住汪精卫金钱的诱惑当了汉奸。如今这些败类，不仅自已身败名裂，而且弄得冯玉祥也没面子，脸上无光。内心充满自责和烦恼，以至想出家当和尚。有次十分痛苦的向李德全说:

“我己看透了这个世道，我去缙云山当和尚祘了。”

李德全暗暗吃惊。说:“好呀，我也陪你一起出家去当尼姑，好有个照应呀。公不离婆，称不离砣嘛。”

“那不行，不行，那有两口子一起住在庙子里的。”冯玉祥忍不往笑了起来。

“怎么不行?有诗曰：尼姑与和尚同庵，清静为何清静?观音偕罗汉并坐，修行各自修行。我们两个基督教徒同去修行，会成为轰动世界的大笑话。你难道忘了，上帝还有多少拯救人世的愿望要我们去实现?”几句话说得冯玉祥无语。后来在朋友们的劝导下才打消了出家的念头。

何应钦等总爱在蒋委员长面前说:“你看冯部下都投奔汉奸汪精卫去了，难怪冯成了这个光杆司令。”冯玉祥有口难辩。任凭人说去。为表明心迹只得画荷花来卖。凡来买字画的人，他说明是用于抗战，捐多少收多少，从不讲价钱。一人力量有限，总的收入也只有几万元，旨在宣传抗日精神。

正当有几人围着冯玉祥，看他画画。忽然开来一辆黑色轿车，在冯卖画地点停下。跳下一人跑到冯面前:“报告副委员长!蒋委员长有请。”冯抬头一看，是委员长侍从室的车。就收拾好东西，乘车向蒋委员长在重庆的官邸黄山开去。

黄山位于重庆南岸，两面环江、地势起伏、层峦叠嶂、古树繁多。侍从室的车子开到黄山，来到蒋介石官邸。刚进门，蒋介石热情招呼:“大哥，请坐。”

为何蒋称冯为大哥?  

原来，早在1927年，当时担任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总司令的冯玉祥和第一集团军总司令蒋介石在北伐的途中第一次见面。冯玉祥后来在他的自传中是这样回忆：“见其风采及谈吐，无不使我敬慕，大有相见恨晚之情。”后来，1928年2月18日，蒋冯开封再次见面，在冯玉祥的第二集团军司令部，举行了结拜仪式，互换兰谱，正式结盟。中国两个政治与军事巨头结为拜把兄弟。蒋介石与冯玉祥相互拜了四拜，又一起向刘关张桃园结义图跪下叩了头。然后，各饮一杯雄鸡血酒。并互换帖子。

蒋介石的帖子上写的是:“安危共仗，甘苦同尝。海枯石烂，生死不渝。”

冯玉祥的帖子上写的是:“结盟真意，是为主义。碎尸万段，在所不计。”冯玉祥比蒋介石大五岁，蒋介石当即称冯为大哥。冯玉祥称蒋为贤弟。

“贤弟，是不是又有人在后面说我的坏话?”冯坐下端起盖碗茶，呷了一口问道。

“没有，没有。即使有我也不会相信的。你我兄弟生死之交，我不会忘记西安事变时，你愿用自己的性命来换我。患难知人心嘛，其他人是办不到的。”

那是在一九三六年十二月十二日，古都西安风云突变。东北军、西北军首领张学良、杨虎城扣押了蒋介石和他随行的重要将领陈诚、朱绍良、蒋鼎文、卫立煌等人。全国一片哗然。冯认为张杨做法，有失大度，有利日寇。他致电张杨，请求释放蒋介石。并愿立即赴西安，做人质，代蒋受罚。电报云:“国难当头，委员长系全国之安危，万望二弟从大局出发，释放蒋先生立即回京，所提团结御侮，一致抗日各节，乃代表全国人民之呼声，亦玉祥之所希冀者也，谅蒋先生定然允诺，付诸实施。如有疑虑，玉祥愿为人质……”蒋介石对冯玉祥在生死关头的大义，是很感激地，也不会忘记。蒋介石接着说道:

“大哥，这次找你来有重要事情商量。”

“什么重要事情?”冯边说边取下军帽。

“你卖字画卖了多少钱?”蒋示意叫他坐下.

“我画的画是墙壁上挂草帘子---不叫画。几个月下来才卖了两万多元。”

“这样子是不行的，你是知道的，现在己寒冬，前方战士还穿着夏天的单衣，光着脚忍饥受寒，浴血奋战。伤兵缺医少药。我们需要大量的军需物资。昨天，四川省政府主席张群建议说:”冯焕章在民间搞献金救国，很得民众拥护。是一件大好事倩，政府应大为表彰。由中央统一宣传、组织，晓谕各级政府，大力支持。”

    “这个想法非常好啊!”冯玉祥举手赞成。

“这样吧，成立一个中国国民节约献金救国运动委员会。大哥任主任。全国各地也设分会开展工作”蒋介石站了起来。

“行!”冯玉祥站了起来行了一个军礼。

 

就这样全国蓬蓬勃勃的献金运动开展起来。冯玉祥四处奔波，到处讲演。他每看见黑压压的人群，就十分兴奋，他虽然五十多岁了，但演讲劲头十足。声音洪亮，就连站在最远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虽然冯玉祥嗓子都喊哑了，但收效甚微。他又找到蒋介石:

“我己跑遍了全川，重庆、江津、宜宾、合川、成都、内江、自贡，学校、工厂、机关到处宣传讲宣才筹集一千多万元。贤弟你看怎么办?”

“那不行，太少了。前方战事吃紧，你看这全是催要军饷的电报”蒋介石指着桌上一叠电报说。

“那得想点办法才行”

“自流井盐场捐款多少?”

“208万，比内江等地都少。”

“那不行，自流井不是号称四川的银窝窝吗，清朝太平天国起义时实行‘川盐济楚’有很大功劳嘛”

蒋介石继续说:“丁宝桢曾上书清政府说自流井盐商‘富甲全川’，可见是很有钱的。抗战爆发，沿海一代相继沦陷，海盐生产备受破坏，运输受阻。湖南、湖北等省海盐销区民苦淡食。作为四川产盐中心的富荣盐场，应承担起供应军民食用盐的责任。也可说是第二次‘川盐济楚’吧，现在中央又同意成立自贡市，给予了政策和财力的大力支。听说经济发展较快，这次你就重点去自流井，发动群众，做好那几个大盐商工作。这些大富叫他们带个头嘛。”，

“说得对，今天我刚收到自贡市政府电报，要求我再去自贡宣传献金运动，愿为抗日多作贡献。”冯玉祥说道。

“很好!很好!就这样办。”蒋站起，用手指敲了一下桌子。示意谈话结束。

冯玉祥刚起身要走，被蒋介石叫住:

“听说自流井还有个余树怀，他打算用现金把四川建设银行收购了。都很有钱嘛。叫他们带带头，当前国难当头，这些人是明白这些道理的。”

“好，我马上去自贡。”

 

三

 

重庆朝天门码头位于长江与嘉陵江交汇处，作为水上门户的朝天门，襟带两江，壁垒三面，气势雄壮。石壁上，藤萝垂青，黄桷树穿岩抱石，绿茵融融。崖边古亭，飞阁临江。两排石阶，比肩而降，至抵下水。抗日战争时期的重庆朝天门码头，车水马龙好一派繁忙。军火物资在这里上上下下，逃难的达官贵人，平民百姓，来来往往。拥挤不通。

一大早冯玉祥带着夫人李德全二人来到朝天门码头，准备乘船逆水而上去合江、永川、宜宾主要是去盐都自贡。去宣传抗日献金运动，为抗战筹金。冯玉祥身为上将军衔，国民党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出门常单枪匹马，不带侍从警卫，更不警车开道，前呼后拥，惊民扰民。早上的朝天门，己是十分忙乱，这边路旁有小摊在叫卖“炒米糖开水!炒米糖开水!” 那边路旁有小贩在喊“先生吃碗醪糟蛋!，安逸得很。”有棒棒来到冯面前，见冯身穿军装，忙叫道:“老总一块钱给你扛下去?”“不用，不用。”冯玉祥摆摆手，向下走去。通往江边的石梯又长又高又陡。一眼望去上下的人像无数的蚂蚁在爬动。冯一手提个大皮箱一手牵着夫人李德全慢慢地顺梯下行。走着走着忽听有人“哎哟”一声叫唤。冯向前一看，是一伤兵摔倒在地，只见他吃力地爬了起来，重新架好拐杖，站稳后顺石梯往下走。原来是一个断腿伤兵，白纱布缠着伤腿露出殷红的血迹，穿一身旧军装，由于行走用力，胸前几颗扣子被扯开。露出里面消瘦的胸骨，一顶军帽斜歪地戴在蓬乱的头上。无助的眼光死死地盯着地上生怕又摔倒。刚走几步，忽然又摔倒在地，双手抱着伤腿痛苦不堪的样子。冯见状，马上放下皮箱，快步来到伤兵面前，连忙扶起伤兵问：

“摔着没有? 痛吗?”

“有点痛”。伤兵在地上抱着大腿，痛得额上冒汗。

“来我背你上船。”说着不由伤兵同意，背起就走。这伤兵见冯气宇不凡，像个当官的。在背上说：“谢谢长官，谢谢长官!”

冯玉祥问:“你的腿怎么受伤的?”

“那是在枣宜会战中受的伤，张自忠将军亲临前线奋勇杀敌!浴血奋战，但我们还是失败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弹尽粮绝，只好和敌人拼刺刀，长官，那个场面惨烈啊!有个士兵紧握刺刀用手捂着小腹，肠子都流出来了，虽己气绝身亡，却仍屹立不倒。有的士兵抱着敌人同归于尽，把敌人的耳朵都咬掉了。河里的水都被血染红了。我也受了伤。”

“啊……”冯玉祥长长地叹了口气：“现在你打算回那里?”

“我回老家自流井，就是现在的自贡市。”

“老家有人吗?生活怎么过?”

“有，我家农村，父母兄弟还在。我有《光荣证》，说当地政府还要管。”说着己来到船上，冯轻轻地把他放下，伤兵直说“谢谢长官。”冯玉祥从身上摸出五块大洋放伤兵手中说:“慢慢回家。”只见伤兵双手捧着银元，抬头望着冯玉祥，眼泪簌簌地流下。

船开始起船了，冯玉祥高大的身影屹玄在船头。他轻轻取下军帽，望着远方，江风吹乱了他的头发，思绪万千他想起了为抗战而牺牲的的部下、战友张自忠将军。张自忠1917年投奔冯玉祥部，历任营长、团长、旅长、师长、军长、第33集团军总司今兼第5战区右翼兵团司令等要职.1940年5月，日军集30万大军发动枣宜令战，张自忠不顾部下再三劝阻.亲自率领两千多人渡河作战。日军一万多人分南北两路向张向忠实行夹击。日军在飞机大炮的的掩护下，实施包围夹攻。战况空前激烈。临危，他掏出笔向战区司令部写道:“我身战而死，自问对国家对民族可告无愧，你们应当努力杀敌，不能辜负我的志向。”最后身负重伤，壮烈牺牲。张自忠战死后，连当时崇尚军国主义的日军，也被张自忠的武德所感动.现埸全军向张自忠遗体行军礼,一起膜拜,用上好棺木盛殓.送回我方.当灵柩运回重庆时,举城迎接,无不悲痛,冯玉祥更是扶棺而泣，.蒋介石手书“英烈千秋”挽匾以资表扬。

“呜……鸣……”轮船的呜笛声使冯玉祥从沉思醒来。他大声地念出了岳飞的名言:“文官不爱财，武官不惜死，则天下太平矣!”

 

四

 

     冯玉祥沿江而上，一路宣传抗曰献金运动。主要去自贡市。自贡市誉称千年盐都，远在2000多年前，东汉章帝时（公元76-88年），文人崔胭著《搏徒论》，即写道:“江阳之盐”。晋人著《华阳国志》便明确记载了“江阳县……有富义井。”即指今自贡市富顺县城关镇。关于盐的发现，《舆地纪胜》还记载有梅泽凿井的传说:“梅泽，本夷人。晋太康元年（公元280年），因猎，见石上有泉，饮之而咸，遂凿石三百尺，盐泉涌出，煎之饯盐，居人赖焉。梅死，官立为祠”。梅先后被封为金川王、通利侯，被供奉于井神庙中，成为自贡盐业的始祖和井神。

自流井盐场旧属富顺县。富顺县在汉时为江阳县属地。贡井盐场旧属荣县，荣县在唐时曾为荣州公井县，汉时亦属江阳县地。自贡的称谓沿于自流井、贡井两地地名合称。

今天冯玉祥将军就要到自贡。一大早，自贡市长刘仁庵通知政界各要人、各商界巨头、社会名流，商议如何接待冯玉祥将军，搞好献金运动。大家陆续来到市政府议事大厅，对这次献金运动议论纷纷。刘仁庵市长首先发言:“各位安静，各位安静。昨天接到上峰来电。今天下午两点过，冯玉祥携夫人李德全来自贡。目的是宣传抗日献金运动，大家议一议该怎么办?”

有人发言：“冯玉祥将军来，一定要接待巴实。要美昧、美女、美舍。”

“唉，不说这些。”刘市长摆摆手：“上次副委员长来，我们自贡献金才208万，比邻居内江还少。我们自贡人没得脸面得，这次害怕应该多捐点才对头”            

又有人说。“听说这次是先打大老虎。蒋委员长说要从大富开刀。”

“对头，听说冯玉祥在合川开献金大会，当场吓死了一个富豪”

“啊!......”大家一片惊愕。

“不许乱说!”刘市长制止说道:“事情是这样的。3月5曰，冯玉祥和夫人乘坐火轮抵达江津县通泰门码头。19日在长江西河坝白沙镇举行万人节约献金万人大会时，当司仪用响亮的声音宣布：“商会献60万元”’话音刚落，会场里有人齐声高呼“少了、少了，太少了!”  霎时，从会埸的四面八方传来了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声：“商会组—增加! 商会组-- 增加! 商会组—增加!”’台上的商会会长大亨缄默不语。这时，有学生提议，各校派出5名代表，到主席台前跪求商界增加献金。于是，各校推选的代表迈步来到主席台前，台下齐喊：“ 200万! 200万! ”商会代表又默不作声了。突然，一个学生代表跃上主席台大声疾呼：“同学们! 为了抗日救国，我们在场的全体学生，向商会同胞伯伯叔叔阿姨们，我们跪下求你们了” 话声一落，场下一万多人层层跪下。冯玉祥面对一万多跪下的学生，鼻孔一酸，眼眶里齐唰唰地流淌出滚烫的泪水。他动情地说：“你们的热诚，你们的忠心，哪怕铁打的心、钢铸的心、石做的心，都会感动的……。”说完也跪了下来。只见商会老头会长当场晕了过去，口中直念：“捐200万，,200万。”此刻，青山无语，江水哽咽……。

“那，我们这里出现这种情况怎么办?”有人担心。

“我想，我们自贡是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的”刘市长说。

下午二点，自贡市党政要员、大富名流集聚在自流井门户关外，迎接冯玉祥将军。打出标语“欢迎冯玉祥将军来自贡宣传节约献金运动”。不一会一辆黑色小车驶来，车上下来冯玉祥和夫人李德全。市长急忙上前迎接，并一一介绍“这是川康盐务管理局局长曾仰丰，市政府社会科科长陈桓，这是余述怀、宋俊臣、黄学周……。”

冯玉祥与大家握手：“今天我是来宣传抗日的，何必兴师动众。”就与大家一起来到市政府议事大厅。只见自贡抗日歌咏话剧团的一群男女青年，在高唱抗日歌曲。有一戴眼镜的青年在挥手指挥高歌：

“有力出力，有钱出钱。不分贫富，站拢一条线。男男女女一齐干，大大小小一齐干。主意大家出，工作大家干。”

激昂的歌声响彻大厅。冯玉祥也激动地唱起:“大大小小一齐干，打退鬼子兵，保卫中华大家园。”

歌声一停，只见那指挥的眼镜向冯将军说：“冯将军你也会唱这首歌呀?”

“当然会唱。”

“这是我们自贡的爱国音乐家培德中学教师雷识律，这是抗敌歌咏话剧团团长李石锋。” 刘市长介绍。

“啊，久仰、久仰，你的歌在军队里，在群众中极大地鼓舞了士气。我记得你还写有歌曲《血债要索偿》、《当兵歌》、《船夫曲》、《我们在炮火中成长》……。”刘市长继续介绍: “雷识律在东方美术专科学校，有音乐天才之称，他站在救亡前线，为唤醒民众，动员抗战，创作出许多有艺术价值的救亡歌曲。”冯玉祥伸出双手握着雷识律的手说:“谢谢你，我代表政府，代表人民谢谢你!”

1938年秋，李石锋回到家乡自贡，受中共自贡中心市委之命，接任自贡市抗敌歌咏话剧团团长职务，副团长是王志先、闻化鱼。李石锋回乡后抗敌爱国的情绪高昂，他常常向人们叙述抗日烽火中战地生活的情景，高声背诵臧克家《雪地春天》、《别横川》等诗篇，唤起热血青年同仇敌忾、共赴国难的激情。他和闻化鱼合写了抗敌歌咏话剧团团歌，由雷识律谱曲，经光未然加工润色定稿。其歌词是：“我们是抗敌救亡的队伍，要发动千百万男女老幼，我们歌唱，我们怒吼！我们演剧，我们战斗！战斗！战斗！战斗到我们胜利的时候。”这首歌曲与抗日救亡歌曲及话剧融汇一起，广为传唱，促进自贡及附近县乡民众的全面抗敌新高潮。

这时有个姑娘上前叫道:“冯将军你好?”

“哎，你是春花，上次我来自贡听你唱的《我望槐花几时开》噪子真好，把我们都感动了。你们抗日歌咏话剧团怎么样?”冯握着春花的手问。

“我们经常到乡坝头、盐场里宣传演出。老百姓的抗日热情可高呢。”

“很好!很好!”冯表扬道。他发现春花面前左边站了一个小女孩，右边站了一个小男孩向:

“他们是你妹妹、弟弟吧?”

“对头。”春花拉了一下小女孩说:“这是我妹妹夏花。”又拉了一下小男孩说:“这是我弟弟秋果。”

夏花、秋果齐声喊:“冯将军好!”

这时李德全走了过来，摸了摸秋果红红的小脸，然后抱了起来:“你们三姊妹，春花、夏花、秋果，真有意思。春天发芽，夏天开花，秋天结果。秋天结果时我们的抗战就胜利了!”

“大家请安静!大家请安静!”刘仁庵市长在台上招呼说:“中国国民节约献金救国运动委员会主任，冯玉祥将军来我市宣传抗曰献金运动，我们表示热烈欢迎!”台下几百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刘市长又说:“下面请冯将军为我们训话。”

冯玉祥大步走上台：“同胞们!日本帝国主义，曾叫嚣三个月灭亡中国。到今天已经打了六年多仗了，也未曾灭忘中国。相反全世界反法西斯阵营越来越强大。苏联战场粉粹了希特勒对莫斯科的围攻。中国全面抗战己经展开。不管是正面战场，还是敌后游击战场都取得了很大胜利。但是，目前抗战已进入相持阶段，前方战事异常惨烈，我们的战士没有弹药，只有用大刀向鬼子拼命!缺衣少药，饿死、冻死、病死。”说到这里冯将军眼里己充满泪花，他含着眼泪说:“同胞们!希望大家共同来写光荣的史页，而自贡就争取做这光荣史页的第一章。同胞们！为了我们的祖国，为了前方战土你愿意捐款吗?’

“愿意! 愿意!......”台下几百人齐声呐喊.只见春花跳上台抓着麦克风说： “同胞们你们还记得自贡4.12大轰炸吗?那天中午，慧生公园钟鼓楼的防空警报拉响，就知道日本飞机要来轰炸，大家惊慌失措，人满街乱跑。随着飞机的轰鸣声，飞来黑压压一片十几架飞机。轮番轰炸。在善后桥西面的一条街全炸光了，现在大家叫他光大街，王家堂上面也被炸，起了火烧光了半边。大家又称半边街。大叔大伯们，我妈妈就是被日本鬼子飞机炸死的。那天飞机来了，我牵着妹妹在前面跑，妈妈抱着弟弟在后面走得很慢，忽然，一个炸弹在我们身边爆炸，顿时天崩地裂。我们全炸晕了。我和妹醒过来拍拍身上的泥土，二人一脸灰尘。我发现妈妈弟弟不见了。我大声喊‘妈妈!秋果!’没人回应。我听见弟弟的哭声，寻过去，见妈妈紧紧地抱着弟弟秋果，倒在地下。妈妈为了儿子用身体掩在上面死了。我从妈妈满身是血的怀里抱出弟弟秋果，弟弟还活着。我抱着弟弟，流着泪望着天空日机飞去的踪影大声呼喊：“还我妈妈!” 妹妹夏花和弟弟也走上台，三人哭着一团。冯玉祥上前把三姊妹抱在怀里。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有人气愤地呼口号。台上台下也齐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血债要用血来还!”大家情绪十分激动。学生、工人、职员、记者纷纷上台表示愿努力献金支持抗战。轮到大富商上台发言他们首先表态支持抗日献金，但会后又担心捐献过大周转资金困难，影响生产，亦怕枪打出头乌。

会议开到差不多的时侯，刘仁庵宣布散会。并请市领导和社会名流陪冯玉祥共进晚宴。大家来到市政府招待大厅，十来桌人坐好后，刘市长准备讲祝酒词，并请冯玉祥训活。但忽然发现冯玉祥不见了，马上派人在市政大厅内到处寻找，不见踪影。大家一片哗然，市长吓得冒出一身冷汗。并亲自带人出外找寻，一些人见事情不对，悄悄溜出餐厅走了。

刘市长带了几个人沿街找去。沿自流井灯杆坝、王家瑭、竹棚子、八店街、新街子一路寻来。驴呜春酒店、窎皇楼餐厅、福星临茶楼、六合居茶馆全都找完。未见人影。来到善后桥头路边，一小馆门前挂有三角旗招。兰底白字写着“祖传鸡婆头”几个大字。终于在餐馆门口路边，发现冯玉祥和夫人李德全，在吃自贡名小吃“鸡婆头”

“冯将军，我们到处找你进晚餐。”刘市长弯下腰说。

“找我，找我干啥?你们要吃，就吃你的吗。你没听老百姓说，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吗?前方战士饿着肚皮冲锋陷阵，我们忍心大吃大喝吗?我冯玉祥可背不起这个骂名。”

“是、是、是。”刘市长一行直点头。

冯玉祥说:“自贡这鸡婆头比我们北方的面块好吃多了，这汤很鲜，面块里面有几点油条和稣肉。很有特色，可称得上中国名小吃，好吃、好吃、好吃!你们也来一碗?”

“要得!要得!”刘市长一行就在路边上围起，同冯玉祥一起吃鸡婆头。冯玉祥先吃完，站了起来模出八分钱交给老板，并对刘市长说:“你们四川人说‘碗头开花打平伙’，今天这鸡婆头就各开各的钱。”说完就走了。

 

五

 

黄镇铺离自流井四十多华里，是川南繁华的名镇。逢三、六、九赶场。今天初六，抗敌歌咏话剧团的演员们，天还没亮就起床，行进在自流井通往黄镇铺的山路上。利用赶场的机会下乡进行抗日宣传演出。队长王志先扛着写有“自贡市抗敌歌咏话剧团”的大旗迎着朝霞走在前面。队员们穿着朴素的衣服，大都脚上穿着草鞋，挑着行李道具、扛着演出服装，背着手风琴、二胡，大家一路说说笑笑作短途行军。

    春花脚穿一双草鞋，裤腿挽起，背了两个腰鼓和小伙铁牛一起走着。

  “铁牛哥，给你。”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包东西给铁牛。

  “是啥子东西哟?” 铁牛问道。

  “我爸怕我在路上饿，给我准备的锅魁（饼子）”

   铁牛接过锅魁，也从包里拿出一个东西给春花说:“给你”春花接过一看是一个熟鸡蛋。春花抬头看铁牛深情地望着他。不好意思地红着脸向前跑去。

    从自流井到黄镇铺大约要走四个小时，才出发一个多钟头，有的队员就吃不消了。特别是女队员开始掉队。“大家来唱首歌好不好?”雷识律见大家累了，为鼓舞士气提议。“要得!”大家齐声应同。唱起了由李石峰、闻化渔等集体作词。雷识律谱曲的《自贡市抗敌歌咏话剧团团歌》，“我们用歌声，播出群众的怒吼。我们用话剧，报告血腥的战斗。我们是抗敌救亡的队伍，要发动千百万的男女老幼。我们永远歌唱，我们永远怒吼，我们永远演剧，我们永远战斗。战斗! 战斗! 战斗到我们胜利的时侯。”大伙嘹亮的歌声在山野回荡，士气倍增。

“哎哟!”春花脚被崴了，身子蹲了下去。

“脚怎么样?严重吗?” 铁牛忙上前问道。

“刚才踩了一砣石子，把脚崴了。”

“是那一砣?”

“就是这砣。”春花指着地上一块小石头说。

只见铁牛上前用脚边踩那砣石子，边说:“好狗不挡路，踩死你!踩死你!”逗得春花抿嘴直笑。

“来，把腰鼓给我。”铁牛说着拿过春花身上的腰鼓背在自己身上。这时有人说:“铁牛，人家春花妹脚受伤了，你扶着她走呀。”铁牛上前扶着春花，春花低着头不好意思地向前走去。

自贡市抗敌歌咏话剧团，是由“自贡抗敌歌咏团”和“自贡乡村巡回话剧团”组成。

“自贡抗敌歌咏团”是王志先、雷识律两同志发起的。首批参加歌咏的有机关、学校、银行和社会青年三十余人，其中有盐局的王志先、闻化渔、黄世元、陈泽枢、孙维干、郭绍明、杨子钧、杨志伟、朱崇杰;银行的有杨志、杨炯昌、;教师有雷识律、卿紫痕、雷亚纯;社会青年有王志清、杨静仙、张谪仙、李玉翘;警察局的田伯隆;小盐商舒香远等。歌咏团由雷识律编歌、选歌，每天清晨在釜溪公园练习，晚上在南华宫练习。

“自贡乡村巡回话剧团”是闻化渔、黄世元、王志先等人发起的。歌咏团组成后，就觉得应该有个话剧团才能起到相互配合的作用。因此，马上把话剧团组成。这两个组织实际上是一套人马两块牌子。话剧团在桓侯庙排演《血洒卢沟桥》、《打开我们的生路》和《放下你的鞭子》等剧。两个救亡组织最盛时期基本团员达三百人以上。制定了团章、团旗、团歌。

自贡市的抗敌救亡宣传活动，一开始就得到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剧团的主要负责人闻化渔，是1936年入党的中共党员，在筹建剧团过程中，闻即发展了黄世元、王志先入党。其后之继续发展党员。使党在抗敌救亡运动中的方针政策的贯彻有了组积保证。1938年二月间罗世文同志曾来自贡，听取了剧团负责人黄世元、王志先的汇报，并对剧团工作作了重要指示。根椐党的指示，为取得宣传抗日的合法地位，防止反动派的干扰破坏，报经自贡抗敌后援会批准后，于1938年春在南华宫，由原歌咏团和活剧团合并成立“自贡市抗敌歌咏话剧团”。团的宗旨是:唤起民众，进行抗日救亡。随即开展更加声势浩大地抗日宣传活动。剧团每逢星期天，就分队到自贡周围五十华里左右的工厂、集镇、农村宣传。沙坪、沿滩、重滩、仙滩、艾叶滩、向家岭、新店子、大坟堡、凉高山、毛头铺、黄镇铺。

 

    话说春花他们一伙剧团的人走了三个多小时，快到黄镇铺了。沿途赶场的人，三五成群，挑粮食、挑柴来卖的。赶猪、赶羊、赶牛来杀的，赶溜溜场卖针头麻线的，好不热闹喃。剧团来到黄镇铺，选好川主庙内，这儿有戏台，是自古以来各种戏班子来都在这演出的地方。演出开始，一般都是金钱板打头阵。团里王矮子打金钱板是拿手好戏。只见他身穿灰色长布衫，快步上场。“噼噼!叭叭!”就打开了。如雨打芭蕉、豆撒铁锅，好不精采。只听王矮子唱到：

“金钱板闹沉沉，三间房子两个人，楼上的客请注意，要屙屎有草纸，不要拆我的篾折子。要屙尿有夜壶，不要在床上画地图。要打屁有罐罐，莫要在床上放闷烟。

大家哈哈大笑，这叫“圆场子，扯圈子”。下面马上正式开始唱起宣传抗日的金钱板：

“华北失陷人民苦，人民痛苦说不出。说到妇女更惨苦，十有八九受凌辱。有的无脸见父母，有的无颜见丈夫。不是投河身亡故，就是悬梁命呜呼。也有想把命保住，结果还是走上黄泉路。”

又唱道:“失陷区众多妇女遭残暴，后方有些妇女还显富豪。一日三餐不离肉，打打扮扮卖风骚。时时都把镜子照，经常都在画眉毛。头发烫个鸡窝草，还夸师父手艺高……”逗得大家一阵嘲笑。

紧接着又唱道：“同胞们! 前方的战士在饿肚皮，我们怎么忍心把馆子操。赶快捐上钱和物，齐心合力把家乡保。”

下面接着就是合唱、独唱、二部合唱、解释歌词，教群众唱歌。最后的压台戏是《放下你的鞭子》。说的是日本占领东北后，两父女逃难到南方，为生计被迫卖唱。香姐因肚饿不能演唱，挨打遭旁观人义愤阻止，叫“放下你的鞭子”。后来大家弄清他们为父女关系，两天都没吃饭。由于战乱流亡在此，众人痛恨日本侵略者，誓死与敌斗争保卫家园的故事。

开幕，锣鼓震天，卖艺汉在中间敲锣。小伙计敲鼓，香姐站在一边。一会儿锣鼓停，卖艺汉说江湖白:

小小刀儿转圆圆

五湖四海皆朋友

南边收了南边去

北边收了北边游

南北两边皆不收

黄河两岸度舂秋

不是咱家夸海口赛过乡间两条牛。

光说不练，嘴把戏

光练不说，假把戏

说着练着，真把戏

伙计打家伙。（锣鼓声一片）

戏中春芽演香姐，王志先演卖艺汉春芽爹，子英演青年工人。

香姐唱:“高梁叶青又青，九月十八来了东洋兵……。”香姐忽咳嗽，声哑。观众骚动。汉子举鞭便打，青年工人不忍上前阻止，大喝:“放下你的鞭子”

青工：你这畜生，我非教训你一顿不可。

香姐:：不，他是我爸爸。我们己饿了两天没吃饭了。

青工：:谁叫你们弄到这般田地的哩?

香姐:东洋鬼子呀，可恨的东洋鬼子，夺了我们的家乡，抢去了我们靠活命的田地。最可恨的，我的妈也被他们杀了。（掩面哭）

汉子:好女儿，你说得对，没有家乡没有饭吃，才使我们这样下场。咱们要做人，要像人一样活下去。

青工：只要大家齐心，团结起来，这力量比什么都大

观众：:对呀!大家联合起来，一齐打倒侵略者!

最后由铁牛口琴伴奏。大家齐唱：《义勇军进行曲》，让演出进入高潮。

台上在演戏，台下的队员到街头巷尾张贴标语口号，散发传单。还有一部分团员分配到农村挨家挨户访问，与农民交朋友，谈家常，讲一些日本强盗在中国境内的暴行，号召大家要起来打倒日本强盗，支持抗战。演出团十分活跃，极大地调动了广大群众的爱国热情。

抗敌歌咏话剧团 ，每天傍晚到自贡各条街上如双牌坊、新桥、后山玻、兴隆街、灯杆坝等地教唱。他们一面教唱一面解释歌词，一面宣传抗战形势，有的街道基本群众达到二三百人。他们邀请全市几十个单位和学校举行歌咏宣传周，先在釜溪公园广场举行万人大合唱三天，又分街道、分单位、分学校举行歌咏大会。万人大合唱，在自贡这个地方算是首创，声势浩大，歌声震天，各歌咏队又沿街游行大唱抗日歌曲，大呼抗日口号。剧团还组织“晨呼队”，每天清早，通过正街沿途高唱救亡歌曲，高呼战斗口号，把市民从睡梦中呼醒起来。冯玉祥说:“歌咏队真把自贡的天都闹翻了!” 

 

六

 

在自流井盐场东，有座大安寨。据风水先生说，大安寨是龙首，寨下面是龙颈，现在叫龙井，翻上去有座山是龙脊，现叫钟云山，这儿风水特好。紧接着大安寨的是九安寨，九安寨有一座牛王庙。

清晨，牛王庙的小和尚，刚刚开门扫地上昨晚风吹落的叶子，看见山下三个人，沿着通往庙里的石梯而来。来人正是冯玉祥将军，自贡市刘仁庵市长和冯的秘书，特到大安寨拜访自流井富盐商王德谦，宣传抗日的献金运动，动员他捐款。几次大会宣传王都因病未下山参加。“七七”献金会上，盐商余述怀慷慨表示捐款1000万元，极大推动了自贡献金运动。今天市长刘仁庵陪同冯将军亲自上山见王德谦。因牛王庙就在大安寨旁边紧挨，大家决定先参观“牛王庙”。

说起牛王庙倒有一段传奇故事。王三畏堂一位当权的长者去世后，给他的后人托了一个梦，说某年某月某日某时，他在某地一个农民家里投胎变成了牛。他的后人按梦中说的时间和地点，找到了那家农户，果然这家农民的水牛下了一头小牛，而且它的额头上还有一个“王”字，王家便将这头小牛买回家当成宝贝喂养，只喂粮食不喂草，夏天给它罩蚊帐，冬天给它穿大衣，并派专人细心喂养，一直把这头牛喂到老。自从这头牛进了王家后，三畏堂盐井群推井的牛特别卖力，盐产量倍增，财源滚滚来。后来这头牛老死时，王家的人像埋自家的老人一样，为牛举行了隆重的葬礼，接着就在王家主要居住地大安寨旁扇子坝后山的大坳口旁，九安寨坡下半山腰修了这座牛王庙来纪念牛王。显然是传说，可见自贡盐商对牛有一种敬畏和感恩的思想，有人说是牛托起了这座城市。

相传有所谓“二十八宿”的“丑宿星君”就是牛王，农耕社会的中国早就有奉祀牛王的习俗。每年立春节气，举行迎喜大典，把纸糊的“喜牛”迎回，耍起举有自贡特色的“牛儿灯”，耍灯人叫喜官，头戴黑纸做成的纱帽，口诵喜歌，对牛的赞歌，来到各井灶上，把原做好的健壮的小泥牛送给各井灶，保佑牛壮财旺。

牛王庙就更热闹了，每年十月初一大办牛王会，张灯结彩，鸣钟击鼓，供以猪羊各一头，掌柜代头，跃然拜行礼，朗诵祝文。祀神以后，举行宴会，演川剧、木偶戏、唱围鼓好不热闹。

“啊！你们看山下一片盐场天车，雾气缭绕，好壮观。”冯将军站在牛王庙门前往下一看，兴奋地说。

“这是扇子坝盐场，你看从我们站的地方往下看，尤如一把纸扇张开，放谢出去。下面有一百多个井架的推盐。它高耸入云，造型独特，气势雄伟，令不少人惊叹。”

“应该称作东方的埃非尔塔。世界奇观，以后在这里修一个博物馆，世界唯一，中国人的骄傲！”冯将军赞道。

 

来到大殿，见中央塑有一牛王神像，牛王的像特别显得威严、勇猛，脸上筋骨暴露，带黑色，圆睁着眼睛，坐在蜷伏地面的牛背上，左方塑大脸火神，右方塑的是财神关公。冯见一碑文：

同治四年，乙丑岁腊月至丁卯年腊月止

收到功德来银2030两，收铸钟来钱167吊140文，对换米钱1661吊879文；天一井来银119两6钱6分和来钱567吊144文；大生同来银1670两；一成井来钱1641吊971文；天一井又来银769两6钱6分。

材料去银……。

这是记载了牛王庙建于同治四年，经历？？的修造而成，也详记了建庙集资和开支情况。

冯见大殿柱两方一副对联念了起来：

佛中语如烟如云如梦幻

世外物为国为民为神仙

这时秘书报告：“报告，王德谦到！”

冯一抬头，见一个躲身材不高，瘦小个子，身穿灰布佛弟子衣，头发密茂，留着偏分头，脚穿沿口布鞋，手拿一串佛珠，缓步向冯走来。

“这是冯将军。”

“失迎，失迎。”

“这是王德谦，平时他不出山寨，今天冯将军到，特来迎接。”刘市长。

“久仰，久仰。”

“不敢，不敢。”

“德谦，你来解释一下这副对联。”冯说着用手往柱上一指，并把王德谦拉到身边。

“鄙人财疏学浅，只好献丑了。这副对联主要是说世外的东西，不管你是人，是畜牧、牛马，只要为国为社会老百姓作出了贡献，就是神仙，我们就应该像社一样供起来。如这牛，在自贡千百年来牛是主要的生产工具，每时每刻都有几万条牛在自流井盐场工作。每时每刻都有牛被累死，我们的财富是牛给我们挣来的。这座银城是牛给我们托起的，难道我们不应该把它作为神供起来吗。”

“啊，这牛太伟大了！”冯玉祥说着上前向牛王跪拜，大家也一起跪拜，洪亮的钟声敲响，慢慢地向远处传去。

大家走出右大门向大安寨王德寨公馆走去。一出庙门发现一个坝子里放着许多石柱，约一尺宽，二尺高，中间有孔。

“这么多石柱是干什么的？”冯问

“是不是僧人练武用的，少林武僧在石柱上练功。”秘书说着站在石柱上做了一个练功的动作。

“不是，这是用来栓牛的。”王德谦说。

“栓牛，庙里也养牛。”

“不养牛，也养牛，给牛着老。”

“给牛养老，奇怪，是什么意思？”秘书问。

“这牛从2岁就开始进入青年期，一直给井灶上摊车，干到15岁，牛就老了，干不动了。十多年把一生的精力贡献给了我们。我祖上留下规矩，凡是工人老了不能干活，就养起来，凡是牛老了不能干活也养起来，所以这是用来牛养老的地方。”

“啊！大善人，善哉，善哉！”冯玉祥动情地说。

 

咸丰九年（1859）年，云南昭通地区爆发了李永和、蓝朝鼎领导的农民起义。李、蓝起义军很快打入四川很快攻占川南数县。为了避难，王朗云联合数盐商于咸丰十年（1860年4月）选定龙首山共建大安寨。据说大安寨所在地原名龙首山，即龙之头，现龙井本是“龙颈”。现在“龙凤山”，本来叫“龙峰山”，它是龙的脊背，建有东门寨楼，通往大坳口扇子坝大坟堡；建有南门，经陡坡通往龙井，再经“北苑”通往自流井沙湾；或出南门走平坡，由灯盏湾至灯杆坝。寨堡共建有七个炮台，还有一个水东门建在王三畏堂总柜房王子麟家的果园内，通往横店子，薄荷塘。东门寨楼犹如嘉峪关，是一个两层楼的寨楼门，门有两扇，门上的铆钉都有小碗口大，每扇门要两个人才能推动。李蓝义军曾围困大安寨“虎视寨，刀予上指。”寨内与寨外官兵协同作战，内外夹攻，义军失利而退。

 

冯玉祥看到山寨这雄伟建筑，赞不绝口。来到一个大宅门口的石狮下面停下，仰望宅门横扁“王大畏堂”。回头问王德谦何畏“三畏？”。王德谦忙解释：“三畏是指：畏天地，畏朝廷，畏圣人之言。”“啊。”冯玉祥道：“天地自然应该敬畏，天命不可违。朝廷政府也应该敬畏，遵法也。那圣人之言更应该敬违了。”“是这个意思。”王德谦肯定的说。“好，好，好，三畏堂取得好。”冯净军再次肯定的说。

进屋来到客厅，德谦忙请大家坐下，这是一个中式客厅，太师椅子、茶几、墙上字画，显得古朴。这时一老太婆端来几碗盖碗茶，放在每个人旁边，又进去端了两盘密栈樱桃，放在大家面前。

“妈妈，你也吃一点。”德谦忙端起盘子叫她拿，冯见状马上说：“对不起，繁你母亲亲自接待。”

“不，我是佣人。”这女人说。

“怎么的，你刚才不是叫她母亲吗？”冯问。

女人说：“我是她的奶妈，德谦心善，也叫我妈。”

“她是我奶妈，胜似生母，叫妈应该，把她养老，善终。”德谦也说。

德谦家中设有经堂供奉菩萨，每天拜佛念经，每月初一、十五吃素，从不杀身，每年还要买许多鱼鳅、黄鳝倒在田里放生。他生后简朴，每餐只吃桌上只摆一样荤菜，寒冬腊月都穿一身精布棉袄。平时教育后代要多做善事、好事、多积德、勤俭节约，不能折福。对贪苦人，孤儿寡母，分别立了救济折子，每月可领钱、米、油。穷人家里死了人还可到井上、灶上去领棺材……。

“好，好，好。”冯玉祥边听边赞道。转眼看见桌上有一本《华严经》，顺手拿起。看了德谦一眼，见他微闭双目，手数佛珠，嘴唇动念无声。冯说道：

“《华严经》里面三十二？？叫《回向品》。德谦一定知道？”

“据我所知，将军信仰‘天主教’，怎么也熟悉佛经。”

“我现在信仰天主教，但我父母信仰佛，我从小也信仰佛。不管什么教，都有一个共同的核心思想已经善。”

“所言极是。”德谦停下佛珠应道。

“华严经回向品，佛说‘恒顺众生’（回向众生），信佛不但要出世，更要入世（回向），要用自己的大功德普度众生，要像佛一样舍身救世，德谦我说对了吗？”

“对的，对的。”

“救世也是救己，回向最后报应的是自己。”

“将军真是我知己也。”说着站了起来。

“德谦，今天我来就是求你救救众生的，前方将士衣不遮体，暗中天念为国而战，我要号召后方大众拿出善心救国。”

“将军你就直讲了，叫我德谦怎么办？”

冯慷慨言曰：“君能以人饥己饥之心待人，益不以张高自视，救国之急，救国土之心否？君不忍鱼之死，益能忍千百万将士之浴血奋钱而不为之输将乎？君能往以积德，玉祥认为必能以民族为怀，为延续国脉民命而仗义也！”

德谦遂激昂陈言：“余某出一千万，我出一千万之外，再以食盐五百万赠之。”

“啊，我代表前方将士向你致敬。”说着站起来向王敬了个军礼。

王德谦哦吟摇管，写出一篇四文骈文，以颂将军，以珍知己之遇：

巍巍洋洋，嗟伯牙琴之己碎；凄凄切切，叹白司马之难逢，念天地之悠悠，痛予怀之渺渺。虽七调之自爱，多令人之不弹。举头遥望泰时月，抱膝长为梁甫吟。反足来空谷之音，人夸麟趾；杂灿彩云之色，竸说勋麾。以言乎诗，则词华典雅，以言乎字，则玉润珠圆。吾国唤作千里驹，考孺称为读书种，将军足以兼之矣。

“将军请吃饭。”奶妈上前请客，冯来桌前坐下，荤已摆好，一回锅肉，一豆花，一炒牛干菌，一胡锅巴。冯举起酒杯说：“我见为富不仁者多矣，未若君富而能仁，黑人美亡，可闻否？”

王答曰：“我每年腊月均以白米千石，分等施孤济贫；我食鱼不忍食活者，我认为积德贵不奢，素闻将军垂险，我也食不垂肉，今天宴而无礼了。”

冯笑道：“君诚仁人也，富而好险，且富而积善功德无量也。”

王非常激动，叹道：“我常年诵佛，喜流水高山，可惜鲜人了解，今遇知己。”说完用筷子给冯叉了一块胡锅巴：“冯将军，闻你爱吃而食，你尝尝这面食如何。”冯用手拿起，如北方摊饼，但又不是麦而所做，闻之香气喷鼻。德谦又递上一根大葱，冯像北方摊饼一样卷起吃之，刚吃一口，连声称赞：“好吃，好吃，是什么做的？”

德谦：“这是一种自贡名小吃，传说在自流井新桥头，有一姓胡的靠买酒米锅巴维生，做法是用一索糍粑摊在小平锅上用微火烤起白锅巴，再用薄刀轻轻剥下一层，加上芝麻白糖，也可是咸的加盐。切成长条或块，又脆又香，极受过路人喜爱。今天加了少量面粉，使之绵软易卷，吃时又用大葱，不知将军品后味道如何？”

“香，脆而带软，具有北方卷饼风味，又有南方酒米糍巴的严味。真是一道名小吃。”冯夸道。冯玉祥夸完自己叉了一块回锅肉放在嘴里咬起来：“哎，怎么不像肉，是面粉巴巴。”“这是自贡特色的酥锅魁烩肉，选皮薄肉嫩的猪尾巴活动肉，佐料有青椒、嫩姜、香蒜、豆酱、麦酱、水糖，青椒切成粗颗，嫩姜切成细丝，香蒜捣成泥，肉煮熟后切成长方形薄片，锅魁切成旗子解，先把肉爆成“灯盏窝”，再放锅魁烩在肉中，肥而不腻，入口百味俱全。“好吃，好吃。”冯又叉了一口牛肝菌道：“这是菌子，特鲜、特鲜。”“这菌与众不同，是自贡特有的菌子，叫牛肝菌。自贡“山小牛屎多”，人们无意中发现，头年泼过牛尿的荒坡上，从草中发出一种小菌，杆短、白色，形同口外蘑菇，烧肉、做汤、素炒，其味特鲜，就有意在冬季选背阴土厚荒坡上泼牛屎，来年春天就长出牛肝菌。”“特产，特产。”冯又说道：“这富顺豆花我已吃过了，真是吃在四川，味在自贡啰。”大家欢喜的吃完便饭。

冯渡步走向一柜前，无意中打开柜门，一看柜中有一碗剩的回锅肉，见是皮多肉少，冯拿起闻了闻好像有点变味了。“冯将军，这是我德谦的回锅肉，他把剩的，舍不得倒掉，已经吃两天了。”“啊，富而知俭，而为国为民又这样慷慨，我定报蒋委员会，你去重庆，他一定接见你，嘉奖你。”

“我德谦，心存养心，报图为民哪能和蒋委员长、冯将军相比。燃灯佛燃指度众生，我还远呢。我不求任何回报，但愿国泰民安。佛教所说本施，边肝脑也要布施与人，身外之物算得什么。”

“拿笔来！”冯玉祥挥笔写下回个苍劲大字“见义？为”

太阳快要落山了，冯将军一行沿着长长的青石阶缓缓下山。回头望去，见王德谦手拿佛珠正站在山坡上的太阳光环中，如佛屹立。

 

七

 

一根纤绳哟九丈三

父子代代哟肩上拴

纤夫尸骨埋江床

老板年年添新船

 

一步脚印一身汗

一声号子一身胆

不怕水浅滩又多

白花盐巴出四川

嘿! 嘿!

三三一三三哟    嗨

盐船下河滩啰    嗨

不是撑船手哟    嗨

不要摸篙竿啰    嗨

吆呵吆啊……吆呵吆啊……….。

河岸坎坎高哟    嗨

索索要搭好啰    嗨

肩膀茧茧厚哟    嗨

腰杆酸捞捞啰    嗨

有时为了缓解劳动的压力，唱一点轻松愉快的黄色段子的号子，香香嘴巴，提提神。一般都是见啥唱啥，你看前面来了个幺妹。

一个哟幺妹走过来  嗨左 嗨左

脚上穿双绣花哟鞋  嗨左 嗨左

路边的野花开得鲜  嗨左 嗨左

摘朵花花哟头上戴  嗨左 嗨左

我要把你哟娶回家  嗨左 嗨左

当作观音哟供起来  嗨左 嗨左

幺妹一看这伙拉船的纤夫，一个个一丝不挂全是光叉叉，鸭儿吊甩甩。羞得双手蒙着脸，不好意思地跑开了。

“哈! 哈! 哈哈!” 船工们开心地笑起来。号子又起:

吆呵吆啊……吆呵吆啊……….。

嗨哟………嗨…….，嗨哟………嗨…….，

一曲悲怆的盐船号子，在古老盐都的釜溪河上空荡漾了上千年 。那沿河峭壁下面，弯弯曲曲、坡坡坎坎的石板路上，盐船的纤夫，几乎赤身裸体，十几人拉起长长的纤绳，拖着盐船，逆水而上一步一声吼，身体几乎贴在了地上，一双双有力的脚蹬在岩石上，腿上鼓起一块块肌肉和青筋。日久年长，石头踩起了深深浅浅的凼凼，流下了汗，也流下了血和泪。                           

自流井盐场有一条釜溪河绕城而流过，清朝后期，釜溪河沿河两岸井灶星罗棋布，景象壮观，也被称为“盐井河”。河中“长船”、“驳船”穿梭往还，络绎不绝。长期处于“盐舟之集，帆樯如织”的景象。抗日战争爆发后，自贡井盐奉命增产，盐巴外运量增大，河中盐船篙林立，盐船号子在山野间回荡。有人说是盐工号子抬起了这座城市，是盐工号子吼出了繁荣的盐场。工人与大自然斗，不怕艰险的气魄，同样在国难当头，在侵略者面前，也喊出了中华民族不屈不挠的声音。“把日本侵略者赶出中国去!”                    

在釜滩河的张家沱旁富台山腰有一座庙子叫炎帝官，也叫火神庙，是盐场独具特色的产物。清嘉庆初年（1796年）间，自流井烧盐工人为避免受到排挤和淘汰，为了联系乡谊，互相帮助，解决困难，也为共同与资方协商工作量和工钱，大家筹资投劳在釜溪河岸建起了巍峨壮丽的火帝宫，宫内供奉有农神皇帝——炎帝，关圣帝君——关羽，观音大士等。成立“炎帝会”，凡来盐场参加工作的人都必须加入炎帝会，会员要定期交“香钱”，用于菩萨烧香和每年六月，腊月办会两次，炎帝会有会员4000多人，它成为烧盐工人重要的行会组织。                  

     

要发动盐业工人抗日献金，必须依靠“炎帝会”行帮组织，因此，冯玉祥特地来炎帝宫发动工人群众抗日献金。

冯玉祥一行人沿河边石梯而上，来到庙门前见有一老者，清瘦白发，两眼有神，一股仙气，树杈上挂一布招“铁嘴神算”。老者见冯玉祥一行人走来，上前拦住冯道：

“先生，今见贵人也，可否一算。”

“走开走开！”有人上前拦阻。

“难见这贵人，天庭饱满，地阔方圆，眼狮，虎背熊腰，必是贵官之相，可否算一卦？”

冯将军道：“你铁嘴神算，真神算。”

“算了便知，不准不收钱。”

“是八字，测字，抽签？”

“不，是易学测算。”

“怎么测？”

“请问，算什么？”

“我来自贡办事，可否成功？”

“请丢六枚铜钱即可。”

冯拿起铜钱一看是六枚乾隆小钱，便连丢六下，老者一一记下。

“先生，这是既济封，下离上坎”

“这是吉卦，下离为火，上坎是水，就像烧开水时，以壶装水放在火上，利用火的热能向上，传递热度使水沸腾，把水烧开，便是既济，就像这抗日吧。已经把民众这锅水烧沸腾了。抗战就必胜了。先生要办之事定会成功。”

“有道理。”

“先生来自流井，这既济卦也和自流井相关。”

“是吗？怎么讲？”

“自流井因能富裕，全国富商之集，就靠这既济卦。自流井盛产盐，盐是用火烧盐水而成。火为离，坎为水，不正好是易经既济卦吗？”

冯玉祥听后道：“说得深刻，有道理，易学真是高深，玄妙，多少钱？”

“为大富大贵之人献丑，分文不敢取。”

“那多谢了。”冯一行人走进炎帝宫。

刚到门口，里面传来一阵川剧锣鼓的声音，铿锵有力，震耳。突静，一人高唱：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冯一听知是岳飞《满江红》，旁人介绍这是四川围鼓，也称坐唱，一般八九个人，打唱齐全，只唱不演，也有男装女声演唱，今天不是炎帝宫重要集会。一般时间，盐工们来这儿喝茶、打牌、吹牛，听唱戏。相当于一个工人俱乐部。

冯寻望四周，这炎帝宫依山而建，前面是个大戏台，顺石梯而上有一大殿，塑有炎帝、关公塑像、庙里香烟袅袅、红烛吐焰，两边走廊和院坝可供人看台上演戏。

“冯将军，冯将军来了！”夏花的爹爹首先发现了冯玉祥一行人。大家齐鼓掌欢迎，炎帝会长首站了起来，双手抱拳：“欢迎！欢迎！欢迎冯将军等到来。请坐，请坐，看茶。”

冯玉祥走向梯台上大方桌前，两手叉腰说：“工人兄弟们，我是来向大家宣传抗日献金运动来的，我知道你们生活本来就很困难，上有老，下有小，但是，我们要知道抗日重要性，要有抗日的精神。是你们生产的盐支援了抗日大后方，支援了抗战部队，这是自贡工人对抗战最大最大的贡献。我向你们致敬了，向大家感谢了。”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工人们喊起了口号。

“工人兄弟们，在反法西斯战场上，苏联红军已对希特勒举行了大反攻。美国也在欧洲开辟了反法西斯战场，我们的抗日战争就要由相持阶段变为反攻阶段，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啪，啪，啪……”工人爆发出掌声。

这时忽然上空响起防空警报，“呜，呜，呜……”大家开始慌乱。

“大家不要慌，大家不要怕。”冯玉祥屹立在原地不动，从容地指挥大家说：“这庙是依山而建，炸弹不容易掉到这儿。”话没说完天空中“，嗡、嗡，嗡，”飞机传来响声，“轰隆隆…”忽听得不远处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又见两颗炸弹从炎帝庙前面掉进河里，“轰”地一声闷响，掀起一片巨浪，河中泛起不少死鱼。

土地坡上高射炮“呯！呯！呯！呯！”不断向敌机发射，日本飞机丢下不少炸弹后逃跑了。

“报告将军，日机又一次轰炸了自流井。”

冯玉祥跑出门向对岸望去，只见火烟冲天，喊声不断。冯玉祥把拳头攥得紧紧的。这时一伙人从坡上拥上来，只见春花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来到冯玉祥身边，大声哭喊：

“冯将军，我妹妹夏花被日本鬼子炸死了？”

冯玉祥轻轻地抱过夏花，用手理了理小孩脸上带血的散发，一看这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头上的鲜血还在往下流淌，头发乱乱的，胖胖脸上是那样的无辜，冯玉祥仰望天空，静了许久，低下头，发现女孩手里握着一个东西，他慢慢地打开一看，是一张抗日宣传单，冯用手举着传单说：“工人弟兄们，你们看，在自贡几岁的小孩都知道宣传抗日。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姐妹就这样被日本飞机无辜的炸死了，这仇一定要报。”

“我们也要用飞机去炸日本。”工人们说。

“对，我们也要用自己的飞机去和日本飞机作战，但，我们的飞机太少了，不行啊！”冯说。

“我们工人献钱买飞机，全自流井工人每人拿出一月的工资，大家说好不好？”

“好！”众人齐声回答。

“我们盐场工人捐的钱买的战斗机就叫盐工号、盐船号，要不要得。”有人大声提议。

“要得！”工人们又大声喊。

“工人兄弟们，工人兄弟们！”冯玉祥把夏花递给旁人，站了出来说：“我知道大家日子过得也苦，我说凡工人就不要捐了。”

“不对，爱国不分穷富，前方将士浴血奋战，我们紧一点裤带是应该的。”

“冯将军，日本人把我们的盐场炸了，也就是炸了我们的饭碗。今天又把夏花妹妹炸死了，我们盐工多是袍哥人家，袍哥人家人家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们穷人没得钱，命有一条。我们要上前线与日本拼了！”铁牛站出来说。

大伙举起拳头吼道：“我们穷人钱没得，命有一条。我们要上前线与日本拼了！”

冯玉祥睁大血红的眼睛，把紧紧握住的铁拳挥向空中：“我们中华民族团结起来，和日本人决一死战！！”

 

八

 

川南的七月，早上有几丝凉风。半夜开始，在通往自流井蜀光中学大操场的路上，已是人潮涌动。从永安黄市来的农民们一个个挑着沉甸甸的稻谷，打着火把，踏着古盐道的青石板路，像一条条火龙在山间盘绕。富顺的一大群姑娘们唱着抗日的歌声向自流井走去，天刚一亮，蜀光中学的大操场上已拥满了人。操场的前方有一个大台子，台子前方有一幅标语“自贡市各界人民国难献金大会”，蜀光中学大门贴有对联：“日玄高卜氏，堂堂正正，从头收拾旧河山；有赤血黄金，轰轰烈烈，刮目相看新气象。”台的两方耸立着两架用竹子和纸糊的飞机模型，和真的一样大小，很有气派。飞机上写有“盐工号”和“盐船号”大字。台子对面山坡上写有“还我河山”四个鲜红大字。无数彩旗迎风飘扬，腰鼓队的女人们不知疲倦地舞着，几支川剧锣鼓队打得震耳响。

今天，自贡市人民要在这里组织一次最大的爱国献金大会。

人越来越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穿大袍大褂的先生，，也有穿各色旗袍的太太、小姐，有工人、农民、工商界、妇女界、学生、还有僧尼、乞丐、妓女，什么人都来了，大约有十万人。大操场站不下，树林里山坡上全挤满了人。

“同胞们，现在大会开始。”冯玉祥用洪亮的声音在喇叭中说：“同胞们，倭寇说三个星期即可灭亡中国，三个星期后，又说三个月可以完事，三个月又过去了，他们又说最多半年，一定灭亡中国。现在，中日战争已经六年了，我们还在自己的国土上生存着，这是我们前方几百万将士同敌人拼死战斗的结果！”又说：“可是，我们前方的将士还穿着草鞋，有的还赤着脚，扛着单发步枪，同凶恶的日本鬼子拼杀，我们的将士冻死饿死的不计其数！我们的将士受伤后得不到医治而死亡者不计其数！在长江两岸战场上，我们的将士在多雨季节里没有雨衣，只能穿着湿衣服坚守在战壕里。”冯将军说道此处，已声音哽咽，老泪横流，会场上，闻者无不为之泪下。冯老将军抬起头说：“同胞们！我发起节约献金运动，完全是出于本人的良心，是受前方将士的精神鼓舞。同胞们！让我们都拿出自己的良心吧！今天，无论老少男女，都要立新志向，下个新的决心，那就是：不把倭寇打出中国决不罢休！同胞们起来！献出你们的良心和赤诚，用我们所有的力量，支援前线！支援前线！”

“支援前线！支援前线！”

“打倒日本侵略者！”

“把日本赶出中国去！”

台上台下喊出了惊天动地的呼声。

下面是刘仁庵市长讲话。

“同胞们！我乎先报告大家一个大喜讯，我们中国的两架飞机昨天从成都附近机场起飞，飞到日本钢铁中心八幡市上空投弹，这是中国第一次完成远程轰炸日本本土，是日本做梦也没想到的，让他们也尝尝轰炸的滋味吧！”

“哇！”人们欢声四起，掌声不停，很多人都流下了胜利的眼泪。

“同胞们，自贡是抗日献金的发祥之地，我们一定要争全国第一。告诉世界人民自贡是一个爱国的热土，这里的人是一群爱国的人民！”

西场盐商余树怀慷慨陈词：“我等自应体恤国家民族之危难，响应冯会长号召，有力出力，有钱出钱。述怀经营井灶多年，时下也周转不灵，，但毁家纾难义不容辞，我现场捐款一千万。”

顿时，掌声如雷动。

刘市长上前：“我宣布东场王德谦因病不能到场，他捐一千伍百万”

“哦！…哦！…”台下又一阵更高的欢呼声，全场沸腾。

台上台下口号四起，群情激昂！

献金大会开始：

只见有几个伤兵拄着拐杖，披着破布军装，互相搀扶着一步一步吃力地走上台来，每人拿出10元钱说：“我在前线丢了腿，断了胳膊，可我们不后悔，现在华北沦陷，我有家难回，我们缺腿缺手，但我们不缺良心，这10元钱是我们的抚恤金，捐了！”冯玉祥见此情景，热泪盈眶，急忙走上前去，从伤兵手中拿过钱抽出一元钱投入箱中，其余9元硬塞还给伤兵，说：“好兄弟，你们是国家功臣，国难当头，抚恤金不丰，你们留着用吧，心意领了。”并把他们扶下去。

一群叫化子，拥上台来，个个捧着破饭碗，里面装满了1角、2角、和分分钱的小钱，小心地塞进捐款箱。有人摸出一把钢子丢进献金箱，说：“我们要饭的是低人一等，如果再当亡国奴，就活不成了。”

四个擦皮鞋的儿童见此情景，想出妙计，吆喝道：“先生，太太请擦皮鞋，擦完鞋把钱投入箱内，算你们对抗日的支持！”一时生意火爆，四个擦鞋童分文不收。

十几个农民挑着大箩大箩沉甸甸谷子，压弯了扁担一闪一闪地走台来，把箩筐摆成一排，箩筐上用红纸写着：“爱国，献金，敬礼，胜利”大字，受到全场欢迎。

一群妇女在冯夫人李德全带领下，簇拥着一个花篮抬上主席台中，这上面安放着1200只募捐得来的金戒指组成的“爱”字和周围以长城图案的花篮。这是李德全在富顺宣传讲演了七天，上千妇女们献出1200只金戒指组成的。妇女们连夜制作的1·2万双军鞋也搬来了。

献金结束。冯玉祥将军夫妇顶着烈日，走在队伍前头，带领着这支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从蜀光中学出发，经关外、兴隆街、竹栅子、灯杆坝、东源街、正街、新街、至善后桥结束。沿途欢呼声，鞭炮声与游行群众的口号声、音乐声、交响不绝。献金车所到处，人们纷纷解囊，钞票如雪片飞舞。汗水湿透了冯玉祥将军的蓝布中山装，但将军仍精神抖擞，不断微笑着向沿途人群挥手致意。

 

根据统计：自贡市献金为1·2亿元，金戒指1800只，金镯10只，布鞋1万双，黄谷2214市斤，创全国献金最高纪录，按当时自贡人口226782人计算，人均献金达800元以上，冯玉祥兴奋地说：“我们这个爱国行为，震动了全国和全世界，也震惊了我们的仇敌。这个伟大的数字，就像一个很大的炸弹，这个炸弹飞到东京去，要把日寇的东条内阁炸翻！”

 

九

 

夜，釜溪公园静静的，只有几只秋蝉在鸣叫，山坡上有一座塔，大家叫他钟鼓楼，是盐都人民防止日本飞机空袭，拉警报的地方。山下，椭圆形的小道像一条白色的带子把一个不大的湖围了起来，湖面上荷花悄悄地绽放，一只青蛙从荷叶上跳进水里，引起一阵涟漪。一个中式长亭把湖分成两段，亭下一个圆洞，半边在水上半边在水里。

亭中，一对恋人依在凭栏上。明天铁牛参军就要出征上前线抗日了，他和心爱的人春花就要分别，在这里亭中相会，他们久久无语。

“铁牛哥，你在干什么？”春花伸手拉着铁牛的手。

“我在做一首诗。”铁牛握着春花的手说。

“啥子诗，念给我听一下！”春花把铁牛的手摇了摇。

铁牛放开春花的手，把双手放在胸前，抬起头眼睛注视星空，朗诵起他的诗歌：

你听，抗战的炮火轰轰响

你看，抗日的怒火在燃烧

领土已失去

同胞被杀害

还我河山，还我河山

热血男儿上战场

春花用双手激动地握着铁牛的手，深情地朗诵道：

再见吧，敬爱的将士们

愿你们杀敌勇敢

再见吧，敬爱的将士们

祝你们早日凯旋

    “春花，明天…明天我就要走了，我要去杀日本，给死去的妈报仇，你要多保重。”

春花哭了，她流着眼泪：“铁牛哥，我等你。”

“等抗战胜利的那一天我就回来。”

铁牛说完从衣里拿出一个红布包，小心地打开，拿出一个玉圈。他说：“我妈在日本飞机轰炸中受重伤，临死前摸出这玉圈给我说，春花是个好姑娘，这玉圈就算妈给你们的礼物，说完，就落气了。明天我要上前线了，这玉圈就给你，也算了结了我妈的心愿。”说着拉着春花的手小心地给她戴上。

“铁牛哥！”春花依在铁牛的怀里，二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铁牛哥，你吹吹口琴吧”春花抬头望着铁牛说说。

“吹啥子？”

“吹你最爱唱的《我望槐花几时开》。”

春花点点头。

铁牛从怀里摸出口琴吹起了春花最爱唱的《我望槐花几时开》，“高高山上哟，一树呦槐喂，手把栏杆噻，望郞来哟喂……。”

“铁牛哥，……”春花含着泪轻轻地唱起“…手把栏杆噻，望郞来哟喂…”。

悲泣的口琴声穿过了湖面、长亭、山坡、、树林……。天开始下起绵绵细雨，雨水从树叶上滴答滴答的落下，如诉如泪。

 

第二天，上前线的战士们的欢送大会，在釜溪公园的民众教育馆举行。台前一幅大标语“欢送抗日勇士们上前线”，锣鼓齐鸣，号声阵阵，一百多名热血青年，胸戴红花，血气方刚，雄纠纠气昂昂，全市各界人民前来欢送。

“出钱，出力，出命”，台子的后幕上贴有六个大字，十分震撼人心。民族仇恨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仇恨。它比家仇、私仇大一万倍，今世的人可以把钱、力、命都抛弃，还要把仇恨传给下一代人，让仇恨种入一个民族的血液中。

欢送会开始，冯玉祥将军演唱他拿手节目，他老家安徽的民歌《爸爸在家》。

爸爸在受欺凌

孩子们在外真心疼

一定打回老家去

救我父母

救我弟兄

冯的雄浑歌喉，悲壮曲调，闻者无不泣下。一位东北商人走上台，说：“我的家乡沦陷了，听了冯先生的歌，想起了故乡父母，我们难道不应该勉励自己，把一切贡献给国家吗？还要等冯先生唱歌来感动我们吗？”说完在台下拉上自己的儿子说：“今天，就让我的儿子参军，上前方杀敌！”全场爆发出热烈掌声。冯玉祥亲自给他戴上大红花。

下面是四川金钱板《还我大好河山》，只见王矮子跳上台打起来：

四月十八的那一天

日本飞机炸得惨

上午十一点到下午三点

五批飞机轰炸轮番

飞机就像马马灯

自流井上空转圈圈

来了一批又一批

丢下炸弹一大片

从双牌坊到大东井

从六合居到八店街

炸死百姓几百人

烧毁房子几百间

善山桥上一条路

全部炸成光大街

王家塘上大片房

炸后成了半边街

火井沱的刘大妈

炸断脚杆命归天

军民们奋起抗击多勇敢

高射炮，机关枪

迎头痛击侵略者

击落一架日飞机

天皇那儿领丧钱

天车当成高射炮

吓得日本不敢来

 

同胞们

赶快参军上战场

赶快献金支前线

把侵略者赶出中国去

还我大好河山

“叭，叭，叭”大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节目一个接一个。

再见吧，敬爱的将士们

愿你们杀敌勇敢

再见吧，敬爱的将士们

祝你们早日凯旋

最后是铁牛和春花作词，雷识律作曲的《再见了，亲爱的勇士们》把会场推向了高潮。

这时冯玉祥将军走上台指着后面的标语说：“同胞们，你们看这标语：‘出钱、出力、出命’。多么激动人心。自贡人民不但在全国献金运动中出了最多的钱，出了最多的力。今天，为了抗日义不容辞的出命，命这比钱贵重万倍！这些热血青年，我们要永远记住他们。”

说着叫人拿笔墨来，挥笔写下：“还我河山”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台上台下齐呼“还我河山！还我河山！”

勇士们出发了，100多盐都儿子踏上了去抗日战场的征程，多少男儿在给母亲擦泪。，多少情人拉着不松手，汽车开动了，春花挥着双手向汽车追去，看见军车运走了自己心爱的人，消失在飞扬的尘土中，她擦擦眼泪，用右手紧紧地握着手上的玉圈。

冯玉祥见铁牛的父亲站在路边，呆呆地望着远方，冯玉祥上前握住老人的手说：

“老人家，谢谢你了！”

“冯将军，在国难面前，我们穷人没有多的钱出给国家，但我们可以出命……”

“出命”这是老百姓在国家危难时，多么朴实的一句话。冯玉祥抱住老人仰天长泣。

 

十

 

小桔灯，红又红

像个小灯笼

小桔灯，红又红

高高挂在天空中

黑色中，传出一首《小桔灯》的儿歌，在自流井正街高墙大院的深巷内隐约见一盏小小红灯，一小男孩胖嘟嘟的，穿着一件小花棉袄、棉裤、一双兔棉鞋在唱儿歌。这小桔灯是川南过年时的一种风俗。“桔灯”也是“吉灯”，是大人为小孩做的玩具。选一个又大又红的桔子，先在上部四分之一处削去一个蒂，再用小刀小心地把桔肉剔掉，留下一个似小杯的桔皮东西。在杯的边沿均匀的用线穿三个孔，用三根线提起，把三根线头一起套在一根筷子上，筷子握在手里，就像提着一个灯笼，里面放一点清油，用一个小铜钱压一根灯草，用火点燃，提在手中，桔灯就做成了。桔灯是那个年代最经济、小时最喜爱、最难忘的事了……

小男孩在唱歌，那么幼稚可爱，他身后一点点的小红灯在聚合，十几个小男孩、小女孩手提小桔灯向街上走去。

“叭，叭，叭叭”城中四面八方，响起惊天的烟花爆竹声。映红了半边天。

“自贡市庆祝抗日战争胜利万人提灯会”开始了！

抗战胜利了，有喜悦也有眼泪。

大安寨上，王德谦和山寨的老百姓拥在寨墙上，望着远方，一股火流从十几里外的贡井土地坡向山下自流井缓缓流动，似银河从天而降，又似金龙出世。王德谦清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想起几月前冯将军来电说叫他赴重庆蒋委员长要接见这抗日有功之臣，德谦拒绝了。他给来人说：“燃灯菩萨燃指一心救世，我还差得远呢。”今天他同样穿着一件精布衣，手拿佛珠，口里念着，他在祝世界和平，祝众生幸福。

自流井灯杆坝，一根灯杆挂着四串红灯笼刺向天空。让自流井人仰望，这是希望的标志，也是佛的祝福。

游行队伍已到自井大街，人山人海格外热闹，川剧锣鼓震天响，唢呐仰天吹，秧歌跳得欢，踩高跷、跑旱船、龙灯、牛儿灯、幺姑灯……。

冯玉祥和夫人李德金发现手提桔灯可爱的孩子。“秋果! 秋果!”李德全上前喜欢地把他抱起，秋果望着欢乐的人群，万盏彩灯映红了他的小脸，多么可爱，小孩甜甜地笑了。

冯玉祥看着这欢乐的人群、满城的灯海、火树银花。想起了战场上向日军冲锋倒下的一排排战士，朝天门摔在地上断了腿的伤兵。想起盐场工人用血汗钱买的盐工号、盐船号飞机，想起姑娘们取下手中定情的戒指扔进捐款箱，想起老农走了一天挑来献金的一挑谷子，想起被在大街日本飞机炸死的秋果的姐姐夏花。也想起了站在大安寨山上的王德谦、想起他节衣缩食，碗柜里常有已吃了多顿的回锅肉、也想起慷慨解囊的余树怀……。冯从夫人李德全手中接过孩子，紧紧地抱抱在怀里。看着小孩幸福的笑容。

自贡抗日的战士凯旋回来了，凯旋门前人人欢歌笑语。刚从抗战前线下来的战士，儿子们见到了母亲，情人们欢聚在一起。而春花蹿来钻去找铁牛，一颗情人久别重逢的心情。铁牛的父亲也在人群中张望。却不见铁牛踪影。

“春花，春花。”，

春花听见有人喊她，转身一看是冯玉祥将军。

“春花你过来。”冯玉祥手中拿着几张纸，和一个战士向春花走过去，冯玉祥拉着她的手说；“你在找铁牛吗？”

春花点点头。

“春花，你不要悲伤，铁牛他为国捐躯了。”冯玉祥说。

旁边这位战士悲痛地讲道：“铁牛哥在滇西松山战役中，山上的地堡攻不下来，铁牛和几个战士，在战友们的掩护下，冒着敌人的机枪扫射，向地堡匍匐前进，终于把地堡炸了，但铁牛哥和几个战士都牺牲了”

“铁牛哥他，他……。”春花立时木呆呆的。

“这次抗战。自贡人民不但献了金，更可贵的他们这次抗战中献出了二百多条命，这就是自贡上前线抗战死亡的名单。”冯玉祥举起手中自贡抗战战士的死亡名单激动地说，“我们永远不要忘记抗战中曾经出命的人。今后，自贡人民应该给他们立一个丰碑。”

“这是铁牛的口琴，给你。”战士递给春花。

春花接过口琴拿在手里一看，这口琴还是她送给铁牛的白手帕包着的。她顿觉天旋地转，倒在了冯玉祥的怀里。

灯海暗淡了，刹那间，天空电闪雷呜，闪见千万抗日勇士在向日寇奋战，枪声、刀声、马声、杀声、喊声一片，在敌人的机枪扫射下，一排排抗日战士倒下， 突然又不见，一切都静了下来，空中传来悠悠的口琴声：

高高山上哟 一树喔槐哟喂 手把栏杆噻 望郎来哟喂 娘问女儿啊 你望啥子哟喂 我望槐花噻 几时开哟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