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山光寺的故事
——记“野蔷薇” 刘君湘
文/钱艺兵
映山红盛开的时节，我去无锡太湖边探望离休在家的岳父。岳父叫鄂允文，是位军旅作家，曾执笔八一电影厂首部音乐故事片《二泉映月》，参加第五届开罗国际电影节并获得文化部优秀影片奖及大众电影百花奖。近来因中风后遗症腿脚不便，来电话嘱我们常回家看看。
闲聊中，我谈及近来扬州地方报纸上连续刊发了几篇有关山光寺寻址的争议文章，引起了岳父的兴趣，他说，扬州山光寺的历史未曾研究，但，东郊的湾头镇确确实实有过一座山光寺，而且他在寺里生活了近三年。
山光寺内的荣院，有位女重伤员刘湘春
那是1949年5月间，解放大军如秋风扫落叶之势席卷沪杭大地，时任文化干事的岳父奉命从主力部队调到当时的苏北荣军教养院工作，并随苏北军区进驻扬州，荣院临时设在东郊湾头古镇的山光寺。由于年久失修，寺庙破败不堪，寺内的僧人也不知去向, 只有大门上端嵌挂一块“隋山光寺” 的匾额, 印象中是清代大儒阮元的手迹。一天傍晚，岳父正在院长室填写伤员花名册，突然从隔壁的农户家里传来一阵裂人心肺的哭叫声。岳父赶忙跑出去一看，原来，看护班的几名女看护员和一位老妈妈，正守护在一个女伤员的床边抚慰她。这床是农家借来的门板，用两条板凳搭起来的。也许是农舍闷热或许是硬板更造成她的伤痛难忍，她不停地翻滚，那哭声是凄厉的，间有嚎叫、惨叫声，时而又夹杂着犹如孩儿咿呀学语的声音。谁也听不懂，谁也无法听懂，长时间的安抚却没有任何作用。军医只得强行给她灌进两粒平时舍不得用的战地缴获的安眠药，让她安详地入睡了。
面对这位四肢残废又是耳失聪目失明的女伤员，常常整天不吃不喝，动辄大哭大喊，人人心情十分沉重。专职照顾她的是一位来自淮阴老根据地的杨妈妈，每每看到她神经错乱，喜怒无常乃至大声嚎哭的时候，更是悲愤交加，心疼极了。老人宁可通宵达旦，彻夜不眠，也要坚守她的床边，象母亲守护重病的女儿一样，直到她鼾然进入梦乡……
岳父向杨妈妈打听女伤员的情况，老人称不了解她，只知道她是受尽敌人酷刑而九死一生的我党地下工作者；老人还说，当时见到她血肉模糊的身体，心都碎了；含着泪说服了丈夫和儿子，从淮阴老家一路护理过来。这天入夜，岳父仔细地查阅了伤员转移介绍信和登记表，然而很失望，除了一张华中野战医院签发的刘湘春的介绍信外，别无其它。
就在这年夏末初秋的一个星期天的早晨，管理排杨排长陪同一位20多岁的年轻干部，兴冲冲地来到院部找岳父查阅伤员登记表。经杨排长介绍，岳父才知道这位年轻干部就是《苏北日报》久负盛名的记者赤布（吕继仪）。当时，杨排长与赤布同在苏北保卫干部训练班学习，赤布得悉女英雄刘君湘在院里休养，十分庆幸，十分欣慰，简直大喜过望，迫不及待地特意专程赶到荣院驻地来看望她。那天包饺子，看护班、通讯班的人员都去食堂帮忙了，杨排长便约岳父和记者赤布一起到隔壁的农家看望君湘。
刘君湘视听相当模糊，也不能讲话，可是那天她的情绪很好，而且面露笑容，是大家始料不及的。她原来有吸烟的嗜好，烟量也很大。当时，一个战士每月津贴费是四两黄烟一斤猪肉，折实华中币八千元（即相当现在的八角钱），不知道君湘是什么级别，只得享受连排干部待遇，比战士多二千元（即二角钱），即使给她用于吸烟也是远远不够的。记得当时扬州市面出售淮阴解放区出品的包装极简陋的“双斧”牌香烟，大约一盒也要一千二百元（即今一角二分）吧，而没有烟，她就哭就闹，怎么办？党支部通过全体军人大会一致同意，把节余下来的伙食尾子（菜金）拿出一点点给君湘买烟，以便她保持较好的心绪，至少不天天大哭大闹，让人心不安了。岳父和赤布给她点燃一支“双斧”牌香烟，她很高兴，用一只尚能勉强活动的手臂，艰难地拉着三人坐在她的板床边。
记者采访是无法进行的。岳父灵机一动，用红墨水在一张白纸上画了一颗大五角星，又画镰刀铁锤的图形，直递到君湘的眼前，几乎贴近了眼睑。她反复地望着，又看看大家，杨排长指着五角星和镰刀铁锤，又指指她。许久，她似乎明白一点意思了，紧紧地摸着这张纸，不住地点头，笑着，嘴里咿咿呀呀，想说心里话，可是说不出，但是咿呀声不绝于耳。渐渐，她脸色显然阴沉下来，杨排长赶忙让岳父再给她点燃一支烟，见她坦然地吸着，于是，大家依次拉那残废了的手，含泪向她辞别……
刘湘春即刘君湘，隐蔽战线女英雄，智斗日寇，屡建奇功
经过赤布这位曾经目击当时情景的战地记者的讲述，岳父才了解到，刘湘春即刘君湘，隐蔽战线传奇女英雄。徐州“剿总”上校特派员。中共高级特工、地下党员。原名李小平，曾用名冯梅生、刘湘春，化名罗海。辽宁省安东（今丹东市）人。出身于一个中医家庭。父亲是中共地下党员李德钧。君湘自幼相貌俊丽，天资聪颖，曾入家乡私塾就读。1929年15岁时，已“满腹经纶”。受父辈的教育和熏陶，萌发爱国之心，思想上倾向革命。地下党员在其家秘密聚会，被特务破获。她按照父亲留下的地址，独自一人顶风冒雪寻到游击队，于中途救出被解赴沈阳执刑的父亲等人，自己却被敌人摔下山头，跌落山涧。被当地猎户救起，伤势三月始愈。后练出一手好枪法，并加入中共珠河中心县委委员、县委特派员赵一曼领导下的由其父任副队长的抗日游击队（该部后成为东北人民革命军第3军第1师第2团的一个组成部分）。
1933年秋，李德钧受中共满州省委委派，进关寻找东北军何基沣、常恩多等率部出关抗日，君湘随父入关。途中，于锦州西突遭日机轰炸，其父为掩护逃难学生冯冬生不幸牺牲。冯冬生的父亲冯仲邨、母亲刘珉为她更名冯梅生，收为义女。她随义父一家先后辗转于天津、北平、保定、济南、武汉、西安、徐州等地。1934年，迁居南京宁海路。君湘随义父举家投入抗日救亡运动，并与义兄冯冬生双双加入中国共产党。在共同生活中，二人建立了真挚的感情。
1935年11月8日，在义父母首肯下，刘君湘与冯冬生订婚。不久，因叛徒马祥玉出卖，其义父冯仲邨被捕遇害于雨花台，冬生越狱出逃。为避敌追捕，她在党组织安排下，更名刘君湘，自浦口转赴江苏新海，从事妇女解放运动。后又入工厂做工，并从事工人运动，在工人中享有很高威信。
1938年初，刘君湘与东北军爱国将领、第57军第111师中将师长常恩多取得联系，并与第57军党的领导人谷牧同志接上组织关系，被组织上派任第111师便衣侦察队队长。在配合临沂战役，保卫连云港的战斗中屡立战功。1939年2月，奉命随111师北撤至山东南部。同年秋，君湘率部潜回苏北，智取新海日军车站，成功解救被日寇掳掠的五百名中国劳工，获“飞天女将”绰号。
1940年秋“随枣会战”中，刘君湘奉命率原便衣队部分官兵赴老河口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联络暨递送情报，沿途一路血战。获司令长官李宗仁陆军一级上将嘉奖，并留长官部，擢为少校科长。其间，继续从事党的地下工作。同年，协助中共特别党员、第77军中将副军长兼第179师师长何基沣巧妙处决军统派驻师部高级特工组景熙乾、马祥玉等二十名谍报特工，遭军统方面嫉恨，以其为何将军之心腹，对她百般审查，面对种种刁难，她沉着冷静应付，未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1941年秋，刘君湘于豫西鄂北战役中奉命抵日军后方侦察，并获得重要准确之情报，进一步受到其上司重视。然而，她却在战斗中身负重伤。
君湘治伤期间，组织上派君湘义母、地下党员刘珉为交通员，携电台配合其工作。由于我军前线急需一批药品特别是青霉素，刘君湘通过电台了解扬州的地下党可以弄到。刘君湘请示党组织，领导答复说：“你一个人去太危险，让冯东生和你做假夫妻，工作上互相照顾。”刘君湘没等伤口痊愈，与冯东生以夫妻身份去了扬州。当时美丽的扬州城在日寇的铁蹄下，疮痍满目，到处是日军和伪军。他们通过扬州地下党江上青的关系住进城内最大的绿杨旅社，绿杨旅社在当地很有名，抗战前曾住过郁达夫、梅兰芳等名人，置有许多套间，刘君湘对柜台服务生说要两套房。冯东生说就－套，即然是夫妻身份，如果住两处，必然会引起别人怀疑。到了晚上，湘君说东生你睡床上，我睡沙发。东生说还是你睡床吧。果然，到了半夜，鬼子宪兵队突然查房，房门被敲的啪啪响，东生开门，－群日本宪兵冲过来，刺刀指着冯东生：“你们什么的干活？”冯冬生回答：“夫妻的干活。”鬼子要看良民证结婚证，东生暗笑，组织上早准备好了，曰本人看查不出什么，只好走了。君湘嗔怪道：“你讨便宜，谁跟您是夫妻？”东生苦笑说：“那你让我说什么，我的姑奶奶？！”
第二天，在江上青的帮助下，弄到了新四军急需的青霉素，带回绿杨旅社，准备明天离扬回南京。就在这－天，绿杨旅社发生了一件大事， 日军年轻士兵宫毅要慰安所提供一名军妓。晚上，当这位士兵和慰安所提供的军妓见面时，相互惊呆了，原来这名军妓秋子正是宫毅新婚三个月的妻子。两人没想到会在扬州绿杨旅社见面，彼此悲喜、愧悔交加，抱头痛哭，各自诉说自己的不幸遭遇。因反对这场惨无人道的侵略战争，最后，他们双双自杀于绿杨旅社。日本宪兵队接到报告，立刻包围旅社，幸好药品藏在东生的捣空棉花的棉衣内，没被查出，刘君湘与冯东生总算逃过一刼。
刘君湘从扬州回来后，因战绩显著，被司令长官部擢升中校侦察处副处长。她任职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期间，深受李宗仁将军赏识，人称为其义女。1943年，原司令长官部组成人员随李宗仁将军调任汉中行营，她因病留于第五战区。新任战区司令长官刘峙陆军二级上将称其侄女。
日寇投降后，她继续与敌周旋，送出了许多重要情报
1945年秋日寇投降，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改组为徐州“剿匪总司令部”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刘君湘受到刘峙重用，却遭到其亲信妒忌，变了法子被明升暗降，调任“剿总”军法处军法官闲职，上校军阶。1947年苏北“安峰山事件” [注:1947年2月20日,淮海区北撤山东的干部南下苏北,途经安峰山地区(现属东海县),遭敌28师合击,牺牲300多人,被俘干群近千人,被称为"安峰山事件"]后，4月，刘君湘以“剿总”特派员身份派赴新浦、海州检查防务。出发前，接受党组织指示，化名罗海，代号“野蔷薇”，领受了负责加强党的地方情报工作暨保障山东解放区原苏北华中工委等部两万五千余干部重返苏北之安全等特殊重要使命。
君湘随机应变，在情势紧急，来不及及时向上级请示汇报情况下，果断营救我陇海游击大队大队长王火龙（即冯冬生），处决叛徒、新海情报站特别交通员程治，受到不了解真相的党组织的误解、怀疑和审查，并给予她停止党籍的处分。幸好，淮海区驻鲁办事处主任邵幼和（后仼苏北公安处处长）及时发现组织上对刘君湘处分有误，邵幼和向组织反映，是他派武工队长李庭去新海与君湘联络，谁知, 君湘一到新海就打死接头人程治。因此,接头未成, 故受到了党组织的审查，审查的重点是刘君湘为什么要打死程治? 而关键的当事人、武工队长李庭当时又找不到。后来，邵幼和处长收到李庭托人带来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土匪拦路, 我被乱枪打伤。现在友人家治疗。禾木已被对方买去,我们必须另择他木。 李庭” 经调查核实，禾木，是指程治。禾木已被对方买去,是说程治已经叛变。程治既已叛变,理应枪决。刘君湘为党除奸,无可非议。
然而，刘君湘在真实情况未得到澄清，负屈忍辱、腹背受敌，内心无比痛苦的境况下，坚持对党忠诚，沉着镇静，继续英勇顽强地同敌人斗争，送出了许多重要情报。她利用敌人内部矛盾，争取了抗日绿林出身的新海保安第4团代理团长杨瑞花（女）及为人正直的原东北军第449团代理团长陈轩等人的信任，为顺利展开工作局面创造了有利条件。敌国防部参谋本部参谋总长兼海军总司令部总司令陈诚陆军一级上将怀疑她的真实身份，密令海州苏鲁肃反上校专员夏鼎文审查她。敌人以鸿门宴诱捕她。她在严刑拷打下，咬紧牙关，识破诡计，经受住了严峻的考验，在时任徐州第三绥靖区副司令官何基沣将军的配合营救下，得以脱险。
刘君湘刚刚脱险，就传来义兄、未婚夫冯冬生牺牲的消息。原来，作为陇海游击大队大队长的冯冬生奉命护送南下干部队伍重返苏北，不料，在行军途中被敌人发现，因阻击追敌，弹尽援绝，不幸牺牲；义母刘珉亦因电台暴露，被捕就义于南京。她在兄亡母丧，只身与敌周旋的情况下，强忍悲痛，果断机智地调开驻防大堰头渡口的杨瑞花保安第4团，使我干部队伍得以乘虚通过，安全南下，再度巧妙地挫败了敌人的险恶阴谋，出色地完成了党交给的任务。
叛徒出卖，女英雄受尽酷刑，坚贞不屈
1947年秋，因叛徒出卖，刘君湘在返回徐州“剿总”途中与敌人遭遇。搏斗中不幸负伤，在昏迷中被捕，遭敌第44师特务部队监禁。
狱中，敌海州专员夏鼎文和中统局海南特区主任张璞对刘君湘彻夜刑讯。丧心病狂的敌人兽性大发，对她施以各种毒刑拷打，她受尽鞭抽，上老虎凳，灌尿水，灌煤油，针剌指尖，灯燎腋窝，锤敲脚骨，烙铁烫身等极刑摧残。在敌人的酷刑折磨下，她双眼被钢针戳瞎，鼻孔被铅丝穿透，耳膜被捣坏，声带被尖刀割断，两只乳头被猪鬃刺成龟裂，右膀被铁钳扭断，手臂及下肢被电刑灼伤，左腿被踩杠压断，胸腹部及全身伤痕累累。君湘疼得死去活来，昏昏沉沉，浑身打颤，但始终坚不吐实,大骂夏鼎文私放南下共军,应处极刑,还说要到徐州向“剿总”司令长官报告。夏鼎文抓不到刘君湘的证据, 害怕栽在她的手里,就先下手为强,在押解刘君湘去徐州的路上,杀人灭口,命令张璞将刘君湘推下房山……
意外获救，英魂最终葬于青山湾
然而，君湘终于活下来了。淮海解放区的一位军属老大爷和支前民工们在房山脚下的水塘发现了她，趁着夜深天黑，冲过敌人撤退时布下的炮火封锁线，把君湘抬到东海县韩山区政府。当时，君湘严重伤残的身体，只有四十多斤重，几乎奄奄一息，韩山区委书记黄学法(后任沭阳县副县长) 立刻派人赶紧送到我军淮海区汤洪庄后方医院抢救。当地的老乡杨妈妈到医院里送粮食，亲眼看到了正在抢救的君湘，主动要求留下来，寸步不离，一直精心照料。
苏北荣军教养院驻扎在扬州湾头镇山光寺大约有三年，后来转移到无锡的青山湾。岳父和战友们亲自护送刘君湘到无锡，并安排她住进了条件较好的单间，配备了专门的医护人员照看。1954年，国务院内务部优抚司司长熊天荆同志（女）到实地视察工作时指示：“对女英雄刘君湘，为革命全身致残，精神失常，可不分级别，不按原来的待遇，实行实报实销，把她照顾好。”在无钖，君湘长期由国家供养，享受干部待遇，晚年双目彻底失明。她终生未婚，亦再无亲人。
1979年春天，刘君湘与世长辞，英魂，就葬于映山红盛开的青山湾。
当年的农舍房东和照看刘君湘的杨妈妈还健在吗？
残阳如血。岳父领我来到青山湾君湘墓前，只见满坡满岭的映山红花团锦簇，千枝竞秀。岳父感慨地对我说，春天，是个多么美好的季节！杜鹃啼鸣，春雨濛濛。世人常常把慈母心比作三春晖，年轻的朋友更是以自己风华正茂的青春而自豪，会常常陶醉于爱情的甜美中。是的，君湘也有过自己的春天，她学生出身，是读完高中，还是上过大学而走上抗日战线的，早已无从详考。但是，岳父通过多年的调查访问，知道她与冯冬生虽已定婚，却一直没有成婚，两人奉命深入敌后，依依惜别，相约等革命胜利再重逢，谁能料到，那次握别却是一对有情人的永别。天长地久有尽时，此恨绵绵无绝期。君湘是怀着拯救中华民族的大志，怀着对日本侵略者强烈的民族恨，早年就来到江南的，谁能想到，英雄就长眠于江南了！英雄逝世后，当年的《苏北日报》记者，后仼江苏省记者协会副主席赤布（吕继仪）根据英雄的事迹，改编创作了电视剧《野蔷薇》。
“君湘在扬州曾经生活了三年。在扬州，她虽然不能亲眼看见，却亲历了新中国的诞生。”大约触动内心深处久藏的情结，岳父不禁怆然涕下，“然而，建国初期的荣院，物质条件的简陋和不足，给君湘的护理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困难，是扬州人民节衣缩食，为君湘送汤换药……；还有那位至今不知全名的杨妈妈，一位平凡的母亲，舍家別子，一千多个日夜陪护在君湘的身边，不弃不离。记不清多少回梦里，常常浮现出杨妈妈因劳累而布满血丝的双眼和布满老茧的双手。”临别时，岳父再三叮嘱我回到扬州抽空到湾头镇山光寺寻觅一下苏北荣院的旧址，最好走访旧址附近的老人，询问当年刘君湘寄住的农舍房东和照看刘君湘的杨妈妈还健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