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时间在透明的玻璃窗上涂抹了一层厚重的夜色。遥远的山峦之上有一勾朦胧的浅月在云朵中浮沉,偶尔显露一两颗流星,仿佛要诉说一些什么。轻轻地合上赵应的《盐马帮》,人却久久不能入寐。
那哒哒的马蹄声从书页的字里行间,从苍茫的群山,从莽莽的大地,从那崎岖坎坷的盐古道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奔驰而来,哒哒的声音敲击着山石,也敲醒了岁月的记忆——
在蜿蜒的釜溪河岸,在凹凸不平的山野,一群赶马人,赶着驮着食盐的马队,唱着古老低沉的歌谣,把自已的命运交给远方。
听,一曲悠扬、悲伤的《赶马调》拨动了多少人的心弦:
马帮哥呀,马帮哥,
喊一声马帮哥!
三十晚上讨媳妇,初一就要走,
丢下妹妹一个人,日子咋个过……
这正如赵应《盐马帮》的题记写下的:这是一曲悲壮的歌,如诉如泣地吟唱当年那山,那水,那人,那马,有着宁静中的喧嚣,轻盈中的巍峨,柔情中的雄浑,哀婉中的苍劲。
像一只恐怖的猫头鹰,盘旋于崇山峻岭之上,哇的一声冗长的鸣叫,撕裂了山谷的静寂。
那是去年五月的一个日子,加建老师夫妇、赵应、我等前往盐津的豆沙关,陡峭的山崖如刀削一般,崎岖,狭窄的五尺道上,豆沙关的文化馆员候林为我们讲述在那光洁坚硬的山石上镌刻下的深深蹄印,面对那密密麻麻的蹄印,我们用手去触摸,似乎还能感受到岁月的厚重,用心灵去触碰,似乎还能感受到历史的温度,我们的心灵被那岁月深处射来的马蹄声所击穿,深深震撼了!从豆沙关回来赵应偶得一个赶马人后裔赠送的马铃,那对马铃就悬挂在他办公室雪白的墙壁上,起风了,马铃在风中丁丁当当。二个月的时间赵应就拿出了《盐马帮》的初稿,像春天播种,秋天收获一样,在金色的秋季赵应继《黑色情歌》、《夜半更声》又收获了一枚沉甸甸的硕果《盐马帮》。
北京中国言实出版社的主任张志华,这个紧邻自贡的井研人,被赵应的小说那凝炼的笔法,深邃的思想,曲折的故事,人物的命运所打动,欣然给小说的顺利出版大开绿灯。四川《当代文坛》的主任童剑也连夜写下了评论《新历史主义叙事中演绎的抗战传奇》,引起四川文坛的重视和反响。
一部好的小说,它绝对是思想性和艺术性完美的结合。《盐马帮》很好的做到了这一点。
小说结构紧凑。小说以曲折,惊险的故事为主线,一环扣一环,有时更像大海的波涛一样,一浪盖过一浪的推进,读来引人入胜,大有非一口气读完不可的欲望。这样的结构,得力于赵应长期阅读明清小说有关,深得民族文化之精华,但他又不拘泥,世界名著的营养同样滋养着他,用他的话讲:既要背靠传统,又要面向世界。如同海子的诗歌一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小说的语言生动。特别是四川袍哥的语言和自流井一带的方言,读者读来有一种身临其境、过目不忘的亲切感。如:
幺师在桌傍问道:大哥从旱路来,还是水路来?
云虎答:兄弟旱路也来,水路也来,哪里方便哪里来。
旱路有多少弯,水路有多少滩?
雾气弥漫不见弯,大水奔腾不见滩
三人不同名,四人不同姓,请问哥子咋称呼?
江湖人称飞镖云龙。
稍坐,我去跟内当家王爷报个响片。
这袍哥的语言使人联想到《智取威虎山》中的天王盖地虎,宝塔震河妖的对答一样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又如:
“老子今朝毛你”!只见莽娃抓起一瓶酒给铁公鸡泼去,泼得脸上,头上都全酒。
“我日死你先人!”铁公鸡腾起,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抓起长板凳砸向莽娃。
云龙一拳砸在桌子上“闹个锤子!”
一群赶马人的粗俗一面一览无余。
小说的人物刻画也入木三分。特别是云龙、云虎、徐二嫂、阿花、阿朵、盗马贼次丹堆古,铁公鸡等人物的性格,人物的内心世界形象生动,栩栩如生,真可谓,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和赵应长期的阅读和写作训练有关。当他以小说《蜥蜴》一举获得自贡优秀中篇小说奖时,无疑这是小说界对他付出的一种肯定和褒奖。
云龙,这一个生长于袍哥人家的人,他的身上有一种匪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宁可二肋插刀也不眨一下眼睛,所以面对日本鬼子对我中华的欺辱,他才表现出了那种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最后飞身于悬崖下的滚滚怒江。
云龙有着粗野犷放的一面,也有着柔情似水的一面,在面对三个女人,徐二嫂、阿花、阿朵时他内心世界的波动,人格的升华都有独到之处。在酒醉后与大山坡的邂遇,又能见到他磊落的一面。与阿花的对话,更能体现这一点。
阿朵两只如笋的手紧紧箍住云龙的脖子。
阿朵嘤嘤道:“你碰吧,我愿意。”
云龙拿掌心轻轻搌去阿朵脸上的泪,说:“哪个也不许碰你,莫哭了,去睡一会儿吧,哥答应你,明天带你一同去仓库打日本鬼子,为你姐阿花报仇”。
他转身向帐蓬外走去,热乎乎的泪水在他的眼睛中打滚。
平民抗日是《盐马帮》最大的一个亮点,它从这些普通的老百姓,不起眼的小人物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慷慨就义演绎了中华民族不屈不挠的一支凯歌,折射出了平民百姓人性的光芒。
在作家赵应的心中拥有一盏灯一直亮着,无论是起风刮雨,沉沉黑夜,身处逆境,他一直坚信着人的正直、善良、中华民族优秀的文化传统。
赵应的小说为我们带来了惊喜,同时也带来了思考,为什么盐津、豆沙关、腾冲、河顺等地自流井盐马帮成为了他们城市的雕塑,而盐马帮的发源地,我们却一直无动于衷,在《盐马帮》小说的启迪下我们相信不久的将来,盐马帮的雕像就会在釜溪河畔,就会在古盐道闪烁那青铜色的光芒。
听;马铃儿丁当,马铃儿丁当
运盐的马帮行进在漫漫的路上
他们唱着忧伤的赶马歌谣
他们把宝贵的食盐运送到远方……